人問道:“凌使,一路上可見主府兵威了嗎?”
凌之卿很想說兵威沒看到,只看到一群難民,但畢竟這是人家主場,他這個客人不好過於評價,因此推諉道:“小使此來奉有嚴令,只帶著眼睛和耳朵,不準開口評價,所以,還請定南王和幾位大人見諒。”
本來請凌之卿開口評價便是客氣,見到他婉拒,鄭根也就不再追問。事實上,鄭主雖然靠在軍隊掌握北河一國,但是掌握權柄之後的鄭主卻對武人極度提防並且學習明清兩代以文御武的國策實行文人領軍,因此對於凌之卿這樣的明鄭武官,其實並不看重。因此隨後凌之卿要求到前線走一走提議也得到了同意,似乎完全沒有保守軍事秘密的想法。
既然鄭主和主府如此上道,凌之卿當然求之不得,於是當他知道今天就有一場進攻之後,顧不得整理休息的他立刻趕了過去。
等到凌之卿趕到,進攻已經開始了,今天攻擊的目標是阮鄭長城的一部分。所謂阮鄭長城並不是類似中國北方長城一樣綿延數萬裡的防禦體系,而是由若干泰西稜堡和若干不利於行軍的山嶺、江河組成的防禦陣地。城牆部分當然也有,但是並不長,且為若干稜堡之間的連線。由於稜堡扼守交通要道,因此攻擊城牆是沒有用的,只能硬叩稜堡區。
說是稜堡,但稜堡也分簡易,阮主的老師葡萄牙人在歐洲本來就是魚腩一樣的存在,其國陸軍更沒有大規模戰鬥的經驗,因此體現出來的就是阮主方建造的稜堡結構相當原始,在鄭軍眼裡並沒有太大的威脅。
可惜的是,鄭主的軍隊不是鄭軍,壞心腸的荷蘭人在大肆出賣軍火的同時卻沒有相應告訴鄭主在歐洲是如何攻擊稜堡的,因此逼得每一次南侵的鄭主軍隊都只能用農兵的血肉之軀來突破理論上無法突破的銅牆鐵壁。
這次也是一樣,在噼裡啪啦的打了一陣炮之後,成百上千的北河一兵們揹著裝滿泥土的麻袋蜂擁而上,準備填滿一段對手重新整理過的水壕,結果卻在對方的攢射下,丟下十幾個傷者、五六個亡者狼狽逃了回來。
逃回者並沒有躲過索命的無常,在面色猙獰的鄭主部將的指使下,逃跑者中的倒黴鬼被挑選了出來,這些人一個個被按到在軍營前的空地上,然後在哭求不得中被一一斬落了首級。首級隨後被高懸了起來以作儆猴之用,而在這些枉死者的“注視”下,新的一批膽戰心驚的農夫們重又踏上了死亡征途。
凌之卿很奇怪,這倒不是因為鄭主手下炮擊的精度太差,也不是因為其炮軍開火時一窩蜂的射擊,因為這兩個問題在清軍綠營中還很常見,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平時的訓練不足,才會在戰時反應出來種種問題。
事實上令凌之卿奇怪的是兩個地方。
第一,為什麼“一兵”們不在炮擊掩護下前進,反而要在炮擊的間隙才頂著對方的炮火出擊,這不是找死嗎?
第二,第二,奉命填滿壕塹的一兵們為什麼不找些盾車之類的防護,須知道盾車雖然擋不住對方的炮彈,但至少能在一定距離上讓阮主士兵手中的火繩槍的殺傷效力將大大減弱。
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疑問,但凌之卿記住他在鄭根面前的表態,絲毫沒有提點鄭主方面的意思。甚至在他看來,北河人又不是中國人,死得越多自然越好,至於鄭主能不能一統安南跟他更是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很快再一次失敗的一兵們退了回來,這次出擊的一個營再度丟了十幾個農兵,而他們唯一的成果就是把之前的陣亡者連同一部分麻袋填入了水壕中,根據他們填滿的速度,只要再有五、六百人的犧牲,估計就能把水壕給填實了。
所以進攻還在持續著,不過也不知道是為了節約火藥還是覺得炮擊根本無效,每次進攻前的炮擊卻停了下來,這樣一來,一兵們計程車氣更加低落了,只是三、五個人倒在前沿就拔腿而逃,結果被自己殺死的還要多過在陣前傷亡的數目。
打到太陽西下,這一段水壕還是沒有填實,不得已鄭主方面只好收兵。
凌之卿在回鄭主大營之前,特意檢視了他觀察的這個營頭的情況。結果是不言而喻的,死傷枕集的一兵們一邊用敵視的眼光看著自己的長官,一邊吃著木薯和香蕉幹混合的簡單食物,至於一兵們千辛萬苦從家鄉帶來的大米卻不是他們能配享用的。
看到這副景象,凌之卿若有所思的問道:“這些木薯和香蕉幹是士兵們帶來的嗎?”
“不是,”鄭主派來的通譯如是回答道。“是一兵們在周邊採集來了的。”
凌之卿繼續問道:“若是吃光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