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二阿哥的這張密摺上按上手印,蓋以私章交由你來保管,而賢侄也須得在那張效忠於三阿哥上的密信上如法炮製然後拿給老夫。將來無論是哪位阿哥身登大寶,你我便得在第一時間中拿出此信出來為對方分說辯解,有此鐵證,即便不能在新君登基時分上一杯羹來,也絕對不會憂心於新皇上大發雷霆,尋上自己來秋後算帳!弄得家破人亡!”
自來謀幹大事者均是當機立斷之人,寶玉見了此事,略一思籌,便毫不猶豫的接過那師爺手中的密信,按上手印蓋上私章——他其實也深深知道,在這場帝位爭奪戰中,當真是處處兇險,腥風血雨,一個個嫡親兄弟為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廝殺得恍如隔世仇敵!更不要說大臣們站錯立場後落敗的下場——寶玉也曾經不止一次為了將來的後路而憂心忡忡,他若還是那個初來此處的懵懂少年,一旦見到事機不協,大可以同了焦大一走了之浪跡天涯,但是此時的他卻有太多放不下割不捨的東西!羅洪此番送上的橄欖枝,實在給寶玉減輕了壓在肩頭的絕大部分壓力!
因此,他明明知道此事風險甚大,卻還是毅然應允!這隻因為寶玉知道,這世界上的事情,帶來的風險與利潤都是成正比的!
寶玉與羅洪一席交談後,彼此都顯得更為尊敬,更是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寶玉固然敬重後者老辣深沉,屈尊前來相就自己,為常人所不能,羅老虎其實更驚歎面前這青年沉定若恆,當機立斷的決然。
第七十四章 絕計
這時候,距離此家酒樓不過四條街道之遙的一所精緻小樓中,二皇子的心腹兼舅舅顧意正向弘毅報告了一件事:
——羅洪羅老虎已在酒樓的雅間裡找上了寶玉密議。
交談的內容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能夠在躲避開了跟隨羅老虎二十年的十七名親衛後,還可以在那個詭秘難測的焦大的嚴密監視下欺近密室的十丈以內。弘毅乍聞變故,面色如常,淡淡道:
“聽說羅洪年前曾與弘興有過一席深談?”
顧意胖胖的臉上笑容早已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片沉凝陰沉的神色,他略微想了想,這才很是謹慎的輕點了點頭。
“那麼,賈寶玉會不會已經答應隨羅老虎一道去與弘興談談?”
說這句話的時候,二皇子弘毅的眼中又漾起一陣奇異迷幻的光彩,那就彷彿是燃燭在他深邃的眸子裡激起了一眶星星點點的霓虹。
“這倒不一定,弘興同他之間的過節是以鮑雄的鮮血凝固而成,不是那麼容易解得開的?”顧意皺著眉眯著眼道。“但老六若是看上了他,老三弘晝也必派遣趙天明找上他的,他今天不答應,難保明天也會不動心。”
二皇子弘毅若有所思的道:
“舅舅的意思是?”
顧意依然眯著眼,眼縫似兩根橫著的針,他的話也似一口針:
“這個人,若不能用,便不能留。”
弘毅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斷然道:
“舅舅可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顧意以手輕輕的撫摩著面前躍晃的明亮燭焰,彷彿那不是火焰而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般。完全略去了火苗本身的熾熱。良久才一字一句的道:
“有!”
弘毅的神色卻複雜起來,他的眼中幻彩更盛,幾乎能令人強烈的感受到內中包蘊的熾熱。而那種神情彷彿就是一個人獨行在極險峭的懸崖旁似的。
“我施之以恩,動之以利,母后更是以蘭蕊的親事為餌誘之以色都不能明顯打動他,舅舅還有什麼法子?”
顧意目光閃動:
“我不能說,也不敢說。”
這位二皇子奇道:
“不能,不敢?此等四字何解?”
顧意輕搓著明黃的燭焰,似笑非笑的道:
“如果我說了出來,貝勒爺怪我太狠。我可是為了大業白捱了冤。”
弘毅神色頓和,笑道: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自古成大事者,都是果決之人,婦人之仁怎能成事?舅舅為了我這個不成材的侄子殫精聚智,處心積慮的想出奇謀妙計,我要是還誤解。那還算是人麼?”
顧意謂然道:
“貝勒爺對我一向信重,屬下素來都銘感五內,只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是我這個計策要是貝勒爺洩露出去,將來一旦為當事人知曉,難免老命不保…”
弘毅笑道:“舅舅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莫非真要我賭咒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