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壺呢?少了許多樂趣。”
而我卻暗揣,認為這是他一種善意。於是在人群中極力以袖掩面,似乎是嫌厭這一種繁華喧嚷中的汙糟,又彷彿是,怕面對這位少卿的善意。
“就讓鴻臚少卿再遊戲一輪罷。”說話的是太子李亨。
於是紅巾再度覆上鳳迦異的眉目。
羽箭不經意投來,恰碰到一名舞伎的裙裾。她登時滿面含羞,垂首迎前,微微側頭,等待“探懷取暖”。
鳳迦異揭開紅巾,目光所及處只恬然一笑,又徐徐移開,一手將她雙手牽起,朝永王李璘笑道:“這位姑娘的手還不及我的手暖,想必反是她向我取暖呢。”
李璘聞言大笑:“莫非鴻臚少卿看不上這些宮人?”
鳳迦異躬身稱謝,只道自己投壺之技十分不高明,須得多加練習,便施施然坐回席上。
這時屋外有人傳報,說聖人宣鴻臚少卿至花萼爭輝樓,與萬安公主賞月賦詩。
鳳迦異起身告罪,又奉了一盞,方恭恭敬敬隨那內官離席而去。我竟沒來由輕舒了一口氣——他終於走了。我並不希望在這樣的場合與他碰面。
遊戲繼續。最後一個輪到永王李璘。宮伎俱已疲憊不堪,賓客興致卻並沒有消減。而這時我卻突然感到身體被舞隊中一人重重一推,舞步踏亂,竟直直跌出了舞隊之外。我抬頭想尋找究竟是誰推了我,但那些姑娘們笑靨深深,沒有絲毫異樣。
記得那一日我似乎梳挽雲髻,簪鴛鴦蓮紋金蝶步搖,眉心有翠鈿,雙頰貼有面花兒。大抵映著滿室流光亦有一兩分動人處,所以永王見到跌於地面的我,沒待告罪就已拉我入懷。
只是一雙手沿脖頸而下,滑至胸前。樂工衣衫多是輕綃製成,故而很方便就被他掀開。我不願預想接下來即要發生的種種,唯有閉目,咬唇,以心底泛至肌膚的冷意聊作對抗。很快,一隻手掠入刺繡訶子以內,左右探取。
那一隻手較之我身,果然灼燙許多。
後來,這雙手終於鬆開。我歸入舞隊,以紛亂舞袖作掩飾,自眼角滾落一滴淚,極快地。
許多痛楚頃刻湧來。然而與此相較,我寧願承受那些痛楚,寧願承受尚儀的舉盆之罰,姐姐們的琴撥戳掌、金針刺指。
或許我一直以來的錯誤就是,相信了那一句“唯有技藝可保你們歲月長久”。
終於,我調整心緒,咽去許多感慨。決定從今日起,應當效仿謝金奴,儘量少出席宴會罷。
可是今晚的意外遠沒有結束。香肌探暖不過是一個淺嘗輒止的開端。
酒席散後,永王將我留下,又對太子笑道:“哥哥,我看這倒像個雛兒呢。哥哥不妨試一試?”太子微微皺眉,卻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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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沉
丑時已過。
一肩溼發靡靡委地,已有宮人為我換過潔淨素紗中衣。她們將宮燭撤去一半,帷簾掩映之中,太子顯然已有七分醉意。
我遲鈍地回憶此前的一切。
我連一枚簪釵也無,不能如當初和子的忿然破腕。
亦沒有絲毫動彈的餘地可讓我起身觸柱、投繯。
時至此刻我終於明白,單有技藝果然遠遠不夠安身立命。也許所謂技藝本就是一種無關的緊要點綴。
就連選擇結束生命的可能也沒有。就這樣,被輕易掠去蔽體中衣,又被輕易覆倒。其後是用力的雙手,以及兇狠的唇齒。
……
西湖的暮春要比長安溫暖繾綣許多。雨水總在黃昏時來臨,綿密的雨水叫人心生溫柔。十一二歲的我,梳著雙鬟髻子,簪了新鮮胭脂花。棠色長裙裹了一圈又一圈。刺繡領緣裡是層層絹羅紗衣。侍女細心為我描眉,我卻不耐煩,急急問她,四郎哥哥來了麼……
四郎遠赴長安趕考。鳳凰山秋景嫵媚姿麗,紅葉醉染,露冷霜寒。我坐在馬車裡,懷抱琵琶。弦底千萬惆悵。俄而咬唇低語:“四郎哥哥,要早些回來。”
他卻笑:“不回來了!長安那麼好,回來作什麼呢?”
雖知曉這是他故意說笑,心卻被狠狠揪起,幾乎透不過氣,淚珠隨之滾落。他慌了,捧過潔淨衣袖為我拭淚。我摔開他的手,背身不語。絲絹飄然落地。他好不懊惱:“我方才不是當真的呀……怎麼會不回來呢?一考好就回來,聽你新學會的曲子,可好?”
“誰要給你彈曲子了!”啐他一聲,淚猶在頰,卻已展顏……
曾經也有過被珍視的歲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