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了。
她其實還是原來的那個新嫁娘,儘管一個變奏的插曲讓所有的一切都已改變,但她人生既定的命運卻無法掙脫,除了認命,她還能做什麼?
從離開家門到去往黃家的路上,蒙著紅蓋頭的龔夢舒坐在顛簸的轎子中,眼前都是一片血紅。紅的喜帕,紅的嫁衣,紅的鞋子,紅的轎子,紅的嫁妝……甚至撩開蓋頭,透過大紅轎簾子的縫隙,她看到在前頭迎親隊伍裡的黃啟倫胸口也戴著一朵喜氣洋洋的大紅綢花。
這滿目的紅讓龔夢舒感覺到一種難言的壓抑,她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床褥上沾染的刺目的處子紅,還有母親脖頸上滲出的驚心動魄的鮮血……悽慘的鮮血和眼前這鋪天蓋地的喜慶紅色互相交替,變幻,直教她暈眩得幾近窒息。
她將沉重的螓首靠在轎壁上,張開嘴,用力深深吸氣以平復自己起伏不定的複雜心緒,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心裡頭依舊像吊了十五個吊桶一般,七上八下。她著實有些擔心程瑞凱今日還會來衝撞破壞她的親事,又憂慮嫁到黃家之後自己將來的日子會難熬,一時間竟惶惑害怕得幾乎全身無力。
為了給自己壯膽和鼓氣,她雙手交握,手指不小心觸碰到了藏在袖子中的瓶子,猶如被燙著一般縮了開來,但停頓了一刻鐘,她終於還是緊緊攥住了那冰涼的卻承載著母親所有希望的小磨砂玻璃瓶,攥得手心裡滿是汗水。
靜靜調整半晌之後,她緩緩舉起微顫的手放下了頭上的大紅蓋頭,輕輕合上因為淚水氤氳的黯淡眼眸,凝神靜氣等待即將到來的未知命運。
程瑞凱囂張蠻橫的搶親人馬終究沒有出現,喜慶的隊伍終於在龔夢舒的提心吊膽中順利進了黃家,接下來便是一系列忙碌而緊張的拜祖宗拜天地的禮儀要遵從。
身心才遭受巨創、一夜未眠的睏倦以及重複而累贅的跪拜讓龔夢舒眼冒金星,身子也不由搖晃了一下,一旁的喜娘眼尖,連忙趕上前攙扶住了她軟綿綿的身子,道:“新娘子的身體可真嬌弱,你可要堅持點,否則今天晚上可讓新郎官怎麼洞房花燭啊?”
喜娘調侃逗趣的話惹得看熱鬧的人一陣會意地鬨笑,正和龔夢舒交拜天地的黃啟倫聞言也漲紅了臉,高興地止不住在傻笑,但卻讓龔夢舒在大紅喜帕下的臉頓時煞白如紙。
只有坐在太師椅上接受新人奉茶的黃母用犀利的眼風快速地掃了一眼蒙著蓋頭的龔夢舒,嘴上也應景兒地笑,笑意卻沒有延伸到她飽經風霜洞察秋毫的眼睛裡。
夜晚就在揪心的等待中慢慢降臨了。
喜娘和黃家的女眷都喝酒的喝酒,幫忙招呼客人的幫忙去了,屋子裡終於靜寂了下來。龔夢舒獨自蒙著紅蓋頭坐在婚房中等候新郎黃啟倫,她的心臟怦怦直跳,頭依舊昏眩,全身也發起軟來。她時不時摸摸袖子裡的小玻璃瓶子,確定那個小小的物件還存在,這才稍稍緩口氣,但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加劇烈的心跳。
屋內已經點上了蠟燭,燭火晃動著,不住向下淌著燭淚。龔夢舒正凝視著腳尖,突然聽見屋外有男人沉重的腳步聲從遠到近向著屋內而來,龔夢舒慌忙坐直了身子,一顆心馬上要蹦出胸腔,她緊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〆糯~米*首~發ξ
屋子被“嘭”地一聲推了開來,黃啟倫腳步有些踉蹌地進了屋。他反手鎖上門,站在門後看著坐在床沿靜靜等候他的新娘,被酒意醺紅的臉龐上浮起一抹得償所願而心滿意足的微笑。他朝著他一直愛慕的心上人一步步走去,心中滿是柔情蜜意。
“夢舒,”黃啟倫輕聲呼喚她的名字,卻看到坐在床沿邊蒙著紅蓋頭的龔夢舒竟猛地驚跳了一下,整個身子差點從床緣栽跌下來。他連忙搶上前去,一把將她緊擁在懷中,憐惜道:“今日可把你累壞了吧?”
龔夢舒在黃啟倫的懷抱中全身僵直,她費力地張開了嘴,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在顫聲回答他:“我……我還好……”
“你還好就成,我還擔心你會昏過去呢,”黃啟倫攬緊了龔夢舒,低低道:“其實我心裡也害怕著呢,害怕你臨時反悔不嫁我了,我擔心得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好,連娘都笑我了,所以我緊張得也想昏過去呢!”他帶著酒意笑了,情不自禁地隔著紅色的喜帕輕吻著龔夢舒的頭,可嘴上觸碰到的是她鳳冠上堅硬的珠翠,他酒意朦朧的意識這才清醒。
“你瞧,我竟忘了替你揭開蓋頭了,”他自嘲地笑,隨後伸手從床邊的案几上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秤桿,溫柔地替龔夢舒挑開了頭上的紅蓋頭,柔和的燈光下,嬌美的新娘猶如在水一方的絕代佳人,眉目如畫,水眸似墨,溫婉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