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了家鄉,不是在當地娶妻生子,就是從老家把婆姨、娃娃接來。由兵勇開墾的“軍屯”和移民開墾的“民屯”以及囚犯開墾的“犯屯”,也打破限制,互通有無。
原先漢人和漢兵居住的新城與當地人居住的老城,居民之間是不準私自往來的,兩城之間專設有各族百姓的貿易街。現在也新老城居民混雜,不似前朝嚴格。
文廷玉來到英吉沙爾時,陳傳就正為一件洋商糾紛傷腦筋哩。
在英吉沙爾城經商的俄羅斯籍商人買買沙的克向本城的長官阿奇木伯克呈上了狀子,告一介子牙莊的農民買買提亦明及他的兒子庫多洛克·肉孜·白合提牙。
買買沙的克的狀子被阿奇木伯克轉到了陳傳手中,因為這是一起洋商糾紛。
陳傳接過狀子,把原、被告人證俱提到案,開堂審理。他對買買沙的克很客氣,因為他想起了在舒城告狀時知縣的模樣。於是專門為他設了一把白楊木做成的木凳,算是對友邦商人的禮遇。
陳傳坐在公案後面,瞪起雙眼,不吱聲兒地看了跪在堂下的被告半天。據說這種沉默,能使罪犯膽寒心慌,往往不待用刑,就會招供。
陳傳看了半日,心裡在想著如何張嘴就把被告嚇住。搜尋了一陣,想不起來。他看見公案上的竹籤有點裂了,幾根毛刺在那兒張著。他忽然覺得牙縫裡有吃的烤羊肉的肉絲塞住,就順手掰下一根來,要剔剔牙。竹刺一沾嘴,腦子裡電光石火般想起了舒城縣令審他的話來。
於是,他扔掉了竹刺,拿起了驚堂木,“啪”的一拍,卻把自己嚇了一跳。俄商買買沙的克冷不防,歪倒在了地上。
陳傳大喝一聲:“真是一天也不叫老爺阿拉消停,開門就有告狀的■。說,又有什麼冤屈?”
翻譯把話翻了過去。只見買買沙的克從地上爬起,重又坐在了凳子上,回道:“老爺,我的狀子在您的桌子上放著哪。”
陳傳醒悟道:“噢,儂已經有狀子啦?那阿拉先看看。”
他重又把狀子拿起,見上面全是洋文,就生氣道:“儂這全是洋文,叫老爺阿拉如何審案的■?下去,先用漢字寫了,再來告狀。退堂。”
翻譯急忙說:“軍門,這不是洋文,是維吾爾文。”
陳傳搔了一下頭皮,自嘲地說:“阿拉看著也不像洋文的。哈哈哈。儂就唸念好啦。”
翻譯清了一下嗓子,朗聲讀道:
呈大老爺明白
一介子牙莊戶民買買提亦明及他的兒子庫多洛克·肉孜·白合提牙等人,陸續從小的商號裡賒欠進貨帖引一千多張,多年不還。小的進貨數量遭損,還要按帖引納稅。去年,小的曾向劉大老爺控迫比傳,伊等訊究,還了五頭小牛,還欠五六百張,轉請依敏作保。
《菊花醉》第十二章(3)
現在,買買提亦明已死,小的向依敏討取,伊竟抗不認還,只得仰懇大老爺訊迫結領。
翻譯唸完,陳傳忽然說:“停停,停停。喔呦,怎麼回事嘛?啥子烏七八糟的?儂不是洋商嗎?怎麼還納稅?進貨帖引又是怎麼回事?好好講■。”
翻譯把話翻了,買買沙的克尚未說話,依敏卻叫了起來。
陳傳又讓翻譯把話翻了。依敏是說,買買沙的克的帖引是假的。因為當時規定,俄商到內地進貨,是由俄國駐喀什噶爾領事發帖引,上面註明進貨名稱、數量等等。持這樣的帖引可以免稅,不少中國商人為了逃稅,就向俄商賒借帖引。俄商發現這也是生財之道,比自己進貨賣貨掙錢還快,乾脆就做起了倒賣帖引的生意。依敏說,他被劉大老爺指定作保,是因為他的鋪子經營得還好,自己並不知道。而且,買買沙的克的帖引並不真實,是自己私造的。
陳傳聽了,心中大怒:“老赤佬,儂是十三點?假的咋當真的要錢■?儂就是勿還,老爺阿拉替你作主■。想白相相中國人,勿想。”
買買沙的克聽翻譯囫圇吞棗地說了一遍,立刻兇狠地叫了起來,鬍子一撅一撅的。
陳傳問翻譯他說的什麼?翻譯說,買買沙的克說他是俄商的鄉約,是有身份的。你要是敢判不還,他就會告到烏魯木齊總領事那兒,讓你當不成官。
陳傳一聽,也咆哮了一聲:“老赤佬!阿拉不怕你的!”
他站起身來,又坐下了。想了想,對翻譯說:“讓白合牙提和依敏具結。”說完,不待他們說話,就提筆寫了一行字:
具結
大人案前
白合牙提、依敏,所欠洋帖懇一併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