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你今日殺了我,或是你阿姊來日叫我還她一條性命,我不會搖頭說半個不字。但——”他頓了一頓,眉宇間隱隱浮上些疲憊倦意,“但我不想再多做所謂的‘解釋’。做過的事明擺在那裡,冠冕堂皇,裝模作樣,未免多餘。”
姬顯呆愣半晌,忽然問道:“若換作別人來向你尋仇,你也會如此嗎?”
白弈的眉心一震,直盯著姬顯的雙眼,“若真還能有這樣的人,我會再補他一刀。”他悵然揚眉笑道,“我就是這麼個人。說真的,我很高興你像你大哥,並不曾學這些旁門左道。”
姬顯低頭默然良久,喉結滾動隱約可見,彷彿竟是強忍飲泣。他忽然一把捉住白弈的衣襟,三兩下扒了上衣,將之推在地上。他從懷裡取出一條馬鞭來,望著白弈的脊背便猛抽下去,每一下都毫不留情,血肉翻開得幾乎可以見骨。
白弈自始至終地掛著微笑,擰眉時默然無聲。汗水和著血水滾落,顆顆冰冷。
直到再也無力揮鞭,淚痕早已不知覺溼了滿面,姬顯垂手站在白弈的身後,盯著那片皮開肉綻。血色在眼底沸騰,而後冷卻,往復交替,“我阿姊是個傻瓜。”他慘淡地笑了一聲,喃喃地猶如自語,“小時候,阿孃給她做了個皮影人偶,我很想要,她就讓給了我。其實我知道,她也喜歡的,但她就是不說出來,全藏在心裡。
“於是我就學會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從那以後,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會大聲地說:‘我要那個!那是我的!’每次阿姊就不說話了。爺孃若是問她,她就說:‘我不要。給弟弟吧。’
“我那時候很得意,覺得自己多威風啊,每次都能稱心如願。所以就愈發地肆無忌憚,連逃命的路上都能賴著不走,結果……”說到此處,他咬唇靜了良久,彷彿詢問一般望著白弈,“如果她也能任性一點,想要什麼就說出來,就去搶,是不是一切都會與今時不同了?”
沒錯,是他一直不知珍惜,肆意揮霍著她的善良與體貼……
鞭笞之刑,皮肉之苦,全不及這一下疼痛,猝不及防。驀地,白弈彷彿被蟄了一般。他回身,似想說些什麼,話到唇邊,卻怎樣也不得出口,硬生生如鯁在喉,彷彿連氣息也要阻滯了。
靜默片刻,姬顯終於倦意地閉了眼,“殺一人,救一人,你我兩訖,互不虧欠。這一頓鞭子,是替我阿姊打的!”言罷,他狠狠將鞭子砸在地上,反身奪門而去,轉瞬,消失在已然降臨的夜幕之中。
堂間只餘白弈與藺姜二人,黯然相對。
藺姜看著白弈後背的傷口。姬顯當真半分不留情面,那般血肉模糊的慘烈,恍惚令他有些錯覺,似回到了十餘年前的皖州山中,那時白弈救了他一命,卻被石雷炸得重傷。那種在傷痛中咬牙隱忍的表情猶在眼前,別無二致,無論是昨日今夕,“我真搞不懂。你這傢伙——”他不忍嘆了一聲,端起一碗酒,將之淋在白弈的傷口上。
酒水沖刷血色,刺得傷口鑽心地疼痛。白弈深吸一口氣,卻是合目淡笑。
“你當真不後悔嗎?”藺姜悵然追問。
白弈輕嘆:“既然無用,悔之何益?”
“既然不悔,挨這一頓鞭子又是何苦?你也可以再出一刀。”皺眉時,藺姜眸中的神色又鋒利起來,“……為何就不能坦誠一些?解釋當真是多餘的麼?我不明白,痛快地說清楚有什麼不好?”
“坦誠。”白弈將這兩字重複一遍,哂笑,“你太為難我了。”坦誠這種事從什麼時候起已遺忘了,是連自己也記不清了吧。
藺姜怔了一瞬,亦是哂笑,“還喝我的酒麼?”他又端一碗酒遞給白弈。
白弈看也不看,接起來一乾而盡。便如此接連飲了三大碗。藺姜拍了拍白弈肩頭,與他比肩一處坐下,問:“好了,酒後之言,醒時就可以當沒說過。你現在告訴我,小皇子的事,與你究竟有沒有關係?”
酒漿醇烈,**辣地蒸上來,激得人雙眼溼潤。白弈一面擦著臉頰上的血痕,一面笑道:“若我說沒有,你會信麼?”
藺姜卻一把掐住他肩膀,“她也會信的,只要你說。”
會麼?她真的還會信麼?
白弈默然良久,“這些事不可能是藺公告訴你的。”他輕易又將話岔開了去。
“不全是吧。但我本以為你會解釋。”藺姜無奈地苦笑,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來,“你認得這字跡麼?”
“誰會在這樣的信上留下自己的筆跡?”白弈看也不看,一把將之抓來撕得粉碎。
“你已知道這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