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不勸,朝雲與傅芸娘倒是勸了兩回,墨鸞卻置若罔聞。
終於,那杜衡看不下去,不忍喊道:“住手!再打就要死人了!許你家法,可沒說許你私裁!”
“罷住罷。”墨鸞這才涼涼喝出一聲來。衛軍們將個血汗模糊的白崇儉拖到她面前,她卻瞥也不瞥一眼,只命將之押還宮中。
但臨行時朝雲卻忽然攔住她,不許她上車,叫她借一步說話。
“大哥有什麼事,回頭再說罷。”她本欲回絕。
“不行。非現在說不可。”朝雲卻意外的萬分堅持。
印象中,極少見朝雲顯出這般強硬姿態。依稀有,卻是當年她還在慶慈殿上陪著阿婆時,關心則亂,想出宮去看白弈,被朝雲一口回絕。她冒冒失失自己偷跑,卻鬧出多少事端……
這人今番又是為了什麼?
她忽然覺得不想聽,朝雲接下來將要說的話語。
但朝雲卻將她讓至一旁,低聲地問:“崇儉方才又與你胡說些什麼了?”
“大哥連他說什麼也不知,就先知他是胡說了。”墨鸞一笑,不經意,眉彎已有抗拒襲染。
“拌嘴和勸人,我都不在行。”朝雲無奈,“長話短說。別信他的。別——”
“別一使性子,要了他的腦袋,是不是?”墨鸞截口將他打斷,望著他。
朝雲聞之一默,唯有點頭。
墨鸞卻忽然揚眉而笑:“那你告訴我:夕風、阿夕,這個人,到底是誰?”
驀地,朝雲肩頭一顫。他彷彿震驚,努力著,卻沒發出聲音。
他不言語,墨鸞卻兀自說了下去:“我在姑姑繡的護身符上見過這名字。我猜……她該是姑姑的女兒,你的姊妹。對不對?”
朝雲沉默半晌,黯然點頭:“不錯。夕風是我的妹妹。也是阿赫的妹妹。”
原來這才是他的親妹。
已經並不意外了,只有莫名淺淺惆悵,難以言說。墨鸞抬眼盯住朝雲雙目。“但她是怎麼死的?”瞬息,她眼底散射出凌厲的殘忍來。
朝雲眸色一漲,呆了好一會兒,不能回話。
“你不說。我改日去問白弈。”她冷笑一聲,回身要走。
“別去問他!”朝雲忽然受驚一般,猛一把拉住她,“別再與他提這件事。過去那麼久了,好不容易……”他喃喃地恍如夢囈,面上卻顯出痛色來,幾近哀求。那不由自主的悲哀,深得幾乎能叫人溺斃當場。“是……”他結舌良久,竟不能將那句話順暢地說出口來,“是阿赫……親手殺了她……”
陡然心悸。
戳中他人的痛處,將那些彼此都自以為已然陳舊的傷口搗出新鮮熱血,那滋味兒絲毫也不快活,甚至連自己也痛了起來,濺得滿身腥烈。
“我不問了。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不知道。” 她背過身去,不再去看那雙傷心的眼,徑直登車而去。
陽光斜斜得從青天裡打下來,金車障上耀起灼灼的光。她覺得有些目眩,頭暈地按住額角。
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卻又把別人家的女兒搶來。
這個人。
白弈。
她忽然笑著流下淚來。
白崇儉最終只被判了十年流刑,逃過死劫。
意料之外,湖陽郡主竟要與他相隨而去。這曾經一心想做皇后的刁蠻貴主,如今也放得下一身富貴繁華。彷彿女人在面對苦厄之時散發出的堅強光輝,永遠都比那些令她們承受苦難的男人耀眼百倍。
皇家的權威終於壓過了國法森嚴。
御史大夫杜衡氣得當殿砸了烏帽玉帶,揚言辭官。
李晗苦苦地挽留,說盡了好話,軟硬兼施,到底將他留住,但這人從此沒給過白氏好臉色,尤其是對這“私意包庇、擾亂國法”的淑妃,苦大仇深,怨憤不滿。白弈專程去拜他,被他一碗閉門羹擋在檻外;央了裴遠再去,方提起一個字,立刻翻臉趕將出來;再後來,索性門前高懸“免戰牌”,公然明言,說客免入,論“白”者立轟,莫說僧面佛面,天王面子也不看,毫不留情。
這樣一個杜聖平,知其者謂之心憂,不知其者,謂之何求。
李晗無奈,惴惴地與墨鸞提起,唯恐她為此惱怒。
但墨鸞卻道:“陛下索性明賞他罷。鐵面無私,執法嚴明,做得好。”
李晗愣了良久,細細揣摩,只覺這一杆子稀泥和得,真叫人哭笑不得。
他賜了杜衡一塊御筆金匾,上書“公正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