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此的柔順呵。
我笑,擺出公主的架勢,高高在上,盛氣凌人。我不承認。我乃堂堂的天朝公主,她是何人?幾日前我還是幸福的新婦,滿心浸著濃蜜情意,都要飛出歌子來。如今卻要我與這樣一個女子分享我的夫君我的良人?可她……卻是如此透明乖順,明麗不可方物。她真是可魅惑眾生的。縱我不願承認,又為之奈何?
“婉儀,你已是我妻,我並無意瞞騙於你,我要留墨鸞在府上。”白弈說的鎮定,那雙飽墨雙眸波瀾不驚。
我的白郎呵,你甚至不給我質噱的餘地。你只給我一個結果,就這麼,要我接受。
我終於在那場桂花醇香瀰漫的美夢中乍驚。我那自以為的良人,我的郎君,我竟不明瞭他那麼多。那麼多。
莫非當年獵場,玉兔良駒,不過都是你設下的局?萬萬千的好,都只為迎這榮寵萬千的公主,攀得皇親。
然我夜夜點起的美酒香燈,又算什麼?你應承我,要珍我、重我、敬我、愛我,將我當做天上的月來捧在掌心,又算什麼?
算什麼?
算什麼?
婉儀啊,我的兒。若有一日,你悔了,可會恨?
母后哽咽猶在耳畔。
我含笑,隱去滿心淚水,反作至極張揚。
我不悔!我是個刁蠻跋扈恃寵而驕的公主,如何淪落成以淚洗面悔不當初的怨婦?
白郎呵白郎,你莫要忘了,我是公主,宮牆之內長成的女子,那些為博一人青睞而使盡的手腕,血淚之前偽裝的賢淑巧笑,我比任何人見得都要多。
要怪只怪,生在帝王家。
我當著墨鸞的麵點起桂花醇酒的燈,綿裡藏針,不著痕跡地說著我與我的白郎,那些點滴過往。他是我的。我的夫君。我的良人。我的白郎。
我像一個惡毒至極的蛇蠍女子,欣賞對手痛苦哀傷的眼神,暗自快意。
她真是透明的,純善若水。她甚至不懂如何還以顏色,只會倔強地強忍淚水,轉過身去默默地淌。
她越透明,越顯我險惡,我於是越不能容她。我知道,白弈愛煞她那雙透明而又倔強的眸子。那是我從落地時便註定不能擁有的。我是金碧園中的牡丹,不似野地幽谷的香蘭。
所以我恨,恨不能將那雙眼狠狠地剜出來,滴上孔雀膽蜘蛛卵鶴頂紅,毒殺得連灰也不剩!
但我不會愚蠢到在那個美麗的皮囊上留下痕跡,我只在她心上剜刀子,鞭笞她的靈魂。
白弈他多聰明。他洞若觀火,早知曉我做的一切。可他什麼也不做。他太明白,他的干涉,他的迴護,都只會是最烈的毒,點滴全噬在他那摯愛的人兒身上。
他只會在獨處時輕揉我的長髮,淡淡道:“婉儀,你是聰明的女子,你要跟著我。”
於是,我惟有酸澀苦笑。
我聰明。我都懂。
可是白郎呵,我的夫君,你又可懂?
沒有哪個女人會真心甘願被利用,做個乖巧的玩物,眼睜睜看自己的夫君把她擱在家中,心卻給了旁人。
除非,只有利,沒有愛。
可我卻又,偏偏,如此愛你。
然而,當我發現那個秘密,我只想仰天大笑。
白郎呵白郎,你當初究竟為何收留這個單純爛漫的女子?
你請來最好的師傅教她琴舞書畫詩詞歌賦。
你甚至親自教她棋藝。
你是天朝最負盛名的對弈高手。你下棋從來只輸一人,那人便是當今天子,我的父皇。
而你卻手把手教她下棋。如今她的棋藝之精,只怕普天之下鮮有敵手。
她那麼純善,她仰視你的目光就好像你是她的天神。所以,她不懂。
但我懂。
猶記當年,宋家阿姊的才豔,京城貴少無不趨之若鶩,最後她成了太子哥哥的正妃。太子哥哥最慕驚才女子,三顧宋相府,迎得美人歸,早成佳話。
如今的墨鸞,比之當年的太子妃,但有過之而無不及。
何況,太子哥哥極愛對弈。
無怪你曾收墨鸞為妹,如此悉心栽培。
原來你想要的,不單單是一個公主,你更想要一個寵冠後宮的白妃,那才更能給你白氏迎來榮享不盡的浩蕩天恩。
這天下,遲早是太子哥哥的。
可你偏又漸漸對她生了情。
所以你不捨了,捨不得送了給哥哥去。你又想留下她。
白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