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深,那麼長。濃稠鮮血順著劍身淌落。他抱著祥譽倒了下去,跌入太液池裡。
沉寂寒潭悠長沉悶地嘆息著,擁抱了這一對絕望的戀人,水面漸漸旋出血色水暈。
天地,冰涼寂靜。
許久,那崩潰的母親終於迸發出淒厲慘呼,她撲上去,無助地向著水面伸出雙手,好似祈求再能抓住些什麼。禁軍將她架了回來,她卻再次暈倒過去,不省人事。
生辰。死忌。紅燈吉彩。慘慘哀哭。多麼絕妙的諷刺。
墨鸞看著眼前一片混亂,無數的火把幾乎要將太液池給燒乾了,火光鼎盛,卻將水面飄散的鮮紅映得更加悽豔。她只覺得渾身無力。心口舊傷受了劍氣衝襲,一直疼痛難忍,幾欲迸裂一般。她難過地按住,顫抖著無法支撐。
李乾乾淨的笑臉尤在眼前。但那個人卻已不在了。不在了。
她不能相信,不能接受。為何會是這樣?為什麼,明明這樣相愛,老天卻偏吝嗇至此。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她腿軟地再也站不住。
恍惚中她被人抱住。她抬頭看見藺姜。第一次,她與他離得這樣近。經脈血液俱涼,她無力地倚在他懷裡,聽見他反反覆覆地哄慰:“阿鸞,你不要怕,還有我呢,我在這裡。”
他的胸膛是寬厚的,溫暖,結實,卻偏這樣陌生。
她猛然想起白弈,倉皇地一把推開他,摔倒在地。混亂中茫然抬頭,卻看見太后靜靜坐在鳳床上,冷冽面容毫無表情,彷彿眼前驚濤駭浪的不是生死離合,而是一場因早已觀賞過無數次而不再新奇的鬧劇。
心中陡然震顫,一口腥濃從嗓間湧出,她兀自強忍,卻還是從唇角淌落下來,苦澀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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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四 是非錯
李乾被打撈上來時依舊緊緊抱著祥譽。那柄長劍將他們的心貫穿在一起,鮮血竟浸入劍鋒,擦拭不去。
他抱的那麼緊,即便抽起長劍,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御醫上奏,陳請用藥水浸泡漢王屍身,使之軟化,將二人分開。
十數載沉湎問道,性情寡淡的皇帝悲哀已極,聞此奇奏終於暴怒,當場將奏疏撕得粉碎砸在那御醫臉上,即下旨,追冊陸氏女一品王妃。九皇子諡英。賜英王及王妃合棺而葬,陪袝永陵。
區區草芥優伶之身,冊封一品王妃,享合棺陪袝之身後大榮,自天朝開元以來,獨此一例。
太后聞訊不允,與皇帝當面爭執起來。
長生殿內,屏退眾侍隨,太后清冷的聲音愈發如猶冰寒。她問:“陛下認這陸氏女為兒婦,竟還允其陪袝永陵,莫非是要替陸氏反賊翻案麼?敢問宅家,要將這一大家子的顏面擱在什麼地方?”字句裡,盡是嘲弄嗤笑。
皇帝沉寂良久,一雙手卻不自禁地顫抖,他闔目長嘆,抬起手捂住眉眼:“朕本有九個兒子,能長成人的只這四個,如今,卻也只剩下三個了。母后莫非不記得,九郎也是您的孫兒。承歡膝下,又才是多久之前的事。他……他如今已不在了,母后為何……為何就不能多想想他的好。”
“好。”太后冷笑,“陛下若是能將與我鬥氣的智勇用在朝政上才好,否則你餘下那三個兒郎怕是也要被些左狼右虎生吞活剝的。”她睨眼望皇帝去,眼中折射出尖銳的精悍,那並不似一個母親打量兒子的神色,而似針工裡的巧繡娘厭棄一件制壞的繡品。她忽然愈發陰冷起來,揚起唇角,緩緩笑道:“還好。”
皇帝尚兀自埋著眼,聞聲抬起頭來,卻聽太后冷道:“還好那三個兒郎子少說有兩個不似你,阿爺不中用,小郎們急著當家來。”
如斯尖刻。
皇帝苦笑。“阿孃,”他的嗓音裡浸著疲憊,身影哀頹而又沮喪,他像個普通兒郎一般喚著阿孃,問:“阿孃當真從不曾悔過麼。今時今日,兒終於懂得阿孃當日之恨,可阿孃又能否體察兒子此時之哀。”
“我有什麼好悔。”太后嗤笑。
“阿孃不悔。”皇帝長嘆,“既然如此,阿孃何苦瞧見一個七分像她的小娘子便攜在身旁,又何苦待摯奴如此——”
“你住口!”太后眸光烈寒,肅殺臉色與那神聖圖騰一般的妝紋迭於一處,愈發孤絕高傲。她便像一隻昂首立於榮耀之後的雌獅。許久,她搖頭而嘆:“罷了,這一件事也可依你。但——”她話鋒陡然轉利,顯出不可悖逆的堅決來,“陛下要依我二件事:其一、賜吳王宏攜世子常居武德殿;其二、小三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