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在深淵底處的地牢裡,他開始高聲歌唱了起來。
《突破晨曦的長矛》是在許多許多年前,在愛德華國王登基後第一次舉辦‘荊刺桂冠’的競武賽的開場典禮上親自高頌的歌,那時候年輕的國王剛剛新婚,他英俊健康而精神蓬勃,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希望,因此歌詞也充滿了種種美好的嚮往。
新王登基後的初場競武賽,成功地召喚了全國上下的騎士,無論身份高貴還是低賤、無論鼎鼎大名還是默默無聲的後輩,全都聚集出場,白色城堡周圍的樹林被五彩繽紛的帳篷和旗幟擠滿,這首歌自然而然地被所有在場的勇士們學會延續唱了下去。
後來里約克篡位遷都,‘荊刺桂冠’競武賽再不舉辦,這首歌則成愛德華國王的英勇偉岸的代表,在新國王再三禁止和打壓之下成為了絕唱,被很多年老退役的騎士們悄悄的唱給了後輩聆聽,讓年輕的一代熱血的少年們紛紛扼腕嘆息,只恨自己不曾早生幾年,可親自目睹當年的盛世。
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是唱給有心人聆聽的,如果諸神還未放棄對蘭卡斯特家族的垂憐,會有人來營救他們的。
丹安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唱著歌,起先他有點忘了旋律和歌詞,但後來在一次次的重複中的歌謠裡所訴說的英勇事蹟似乎喚醒了他遺忘的精神,在越來越順暢的唱了下去的同時聲音也不斷提高。
逐漸的,有其他人的聲音加了進來。
丹安一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待他噤聲之後那歌謠還是被人用沙啞苦澀的聲音低低吟唱著。他聽見枷鎖敲打牢房鐵桿的清脆敲響,還有許多草堆的窸窸窣窣之聲,好似有很多原本捲縮在角落的人站了起來;被火把照亮的走廊上映出很多人的斑駁黑影,伸著充滿穢物的長指甲的囚犯們伸出了頭,他們瞪著毫無焦距的眼瞳跟著低哼。
歌聲如海潮一樣逐漸上升,低沉地,悲壯而英勇的旋律,它被猶如乞丐的衣著襤褸的犯人們齊聲高歌,迴響在月桂宮的地下三層,彷彿是從大地深處傳來的呢喃。
撒緋和丹安半是驚恐辦是不解地面面相覷,後者停頓了片刻,再次鼓滿了肺部開始用最大的聲音帶領著其他人高唱。
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也是撒緋和蘭卡斯特家族的命運被決定的時刻。
丹安的歌聲渾厚低沉,加上那些犯人們帶著認命的悲滄和緬懷的絕望附和之聲,歌曲有了貫穿夜影和黑暗的力量,在空蕩無人和充滿灰塵的地牢裡像是光芒洪流一樣的流暢到所有的角落。
“是誰在唱《突破晨曦的長矛》?”忽然從門口傳來了淡然冰冷的聲音,丹安探頭向出口看去,只見其他附聲的人都極快而統一地縮了回去,再次隱藏在黑暗裡。
“我再問一次,是誰,在唱,《突破晨曦的長矛》?”那人嚴厲說道,前進的步伐在冰冷堅硬的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他的盔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一如身後那深紅色的長披風。
丹安頓了頓,毫不在乎地繼續自顧自得高聲歌唱。撒緋縮了縮頭,有點害怕的躲在了他的身後。
腳步聲逐漸逼近。
“叛徒!”、“女表子生的!”、“叛國者!”、“懦夫!”
罵聲隨著對方的前進而逐漸響起,很多人從牢房裡丟了穢物和糞便,彼得騎士毫不在意地避開了那些向他投來的東西,在牢房面前舉起了火把,湊近了丹安的臉。
“原來是你。”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詫,但立即恢復了平靜。
“你為什麼要唱這首歌?你知道國王曾經下過了禁令。”他冷漠地往後退了一步,站在被火把照耀的光芒地方看著巨人。
“我可沒見到你的國王在這裡懲罰我呢,紅玫瑰騎士。”丹安挑釁而壞壞地笑著,他抱著雙臂與彼得對持相看:“說回來,這首《突破晨曦的長矛》第一次被唱起的時候,我記得你也是在場的,不是嗎?那時候你好像只有這麼小。”他用手比了比,揚起下巴看著他。
彼得一愣,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二十年多前的事了,一切都如晨曦的第一道光芒那般明亮,空氣裡還有鐵匠敲打嶄新長劍時火光四濺的煙硝味道、烤麵包的甘甜味、還有露珠吊掛在草坪上的清香。那時候的世界多單純。丹安試圖回想起那場武賽,自己是跟著父親作為雅鹿山谷的代表而前往的,他記得蔚藍的天空和彩色的旗幟,還有一望無際的綠蔭草坪和銀白雪山,國王很年輕,他為所有在場的騎士們展現出一個充滿希望的新世界;然後自己沒來得及看到就死掉了。
“我那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你現在這麼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