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虞倒是可以直接供應一部分生絲給淮東,不曉得這邊意下如何?”
陳華文開門見山就提這個要求,林夢得也覺得難辦;這會兒外邊有馬蹄聲“嘀嗒嗒”的馳來。
秦承祖等人坐直身子,望向門外,城裡非緊要軍情嚴禁馳馬,聽著緊促的馬蹄聲,難免讓人緊張。
“大人回來了!”這時候有人在外面通傳。
“不是明後天才能回來嗎?”林夢得等人嘀咕著,聽著馬蹄聲就在驛館外停了,知道林縛直奔這邊來,與陳華文、陳明轍、粟品孝等人忙出去迎接,果真是林縛風塵僕僕的趕回來。
“怎麼趕在今天回來了?”林夢得走過去問道。
“這位是品孝將軍?”林縛還將馬鞭抓在手裡,看向站在陳華文身側的粟品孝問道,見沒有認錯人,才解釋他夜裡趕回的緣故,“陳大人、粟將軍還有明轍來崇州做客,特別是粟將軍第一回來崇州做客,我哪敢怠慢?剛巧鶴城送來幾匹好馬,有心試一試腳程。我們午後從延清出發,到鶴城裡打了尖,歇了歇,這時候趕回來,這幾匹馬不差吧!趕明兒回去,給你們每人牽兩匹走!”
不管林縛的話裡有幾分真實,但是聽他這麼說,陳明轍還是很受用;粟品孝臉上倒有些掩飾不住的激動了。
粟品孝雖是白淖軍的首領,此時又任海虞軍副將,不過他只是漁戶出身。只因在東海寇大掠太湖期間,他聚集鄉人反抗最為激烈,斬獲最多,又善用兵,才給推出來領導白淖軍。
林縛洗了一把臉,將臉面上的灰塵洗掉一些,重新出來跟大家見面,坐在到居中的主位,問林夢得:“你們談到什麼地方了?”
“我們也是剛從鶴城回來沒多久……”林夢得將剛才所談給林縛大略說了一下。
林縛低頭思慮了片刻,看向陳華文,說道:“君子待人以誠,我可以將海東的情況給你們介紹一二,我也想從你那裡知道平江府的情況到底嚴重到什麼地步了?”
陳華文與陳明轍叔侄對望了一眼,陳華文遲疑了片刻,說道:“海陵的情況還好一些,但上個月平江府差點鬧出亂子來。平江府差不多有半城人靠此吃飯,上千匠戶秘密聯絡,欲行叫歇事以要挾坊主增加工價,還好及時得到訊息,將領頭的幾個頭抓了起來,過不了多久,大概會判來崇州牢城。”
林縛蹙著眉頭,側著頭跟秦承祖說道:“所有的事情都鑽進死衚衕裡出不來了。”
秦承祖微微一嘆,見陳華文有所不解,說道:“這兩年來,崇州牢城接收的流刑犯裡,因生計唯艱而叫歇鬧事的匠戶越來越多,陳大人所言,只是更加證實我們的推測罷了。”
不僅僅只有活不下去的農民會舉旗子造反,城裡活不下去的城坊戶也會鬧事。
“叫歇鬧事”其實就是後世的“罷工”。
雖說當世還處於農耕社會,但江浙之間已經出現當世罕有的城市群。
江寧的城坊戶高達十六萬戶,維揚的城坊戶高達八萬餘戶,平江、杭州兩城的城坊戶都高達四萬餘戶,海虞縣城的城坊戶也高達萬餘。
如此龐大的城坊戶數量,一方面是江浙地處富庶,有田地、僱人耕作人家,都習慣住到城裡享受;另一方面就是江浙手工業、商品經濟發達,大量的城坊戶不用下地勞作,就能從事織染等業為生。
陳華文說平江府有半數城坊戶依賴織染為生,並沒有誇張的地方。
大宗商品貿易受挫,而米價持續上漲,手工業從事者受挫最重,大多數人維持生計都難。
農戶吃不了飯,沒有活路,會舉旗造反。這些城坊戶斷了生計,難道就會坐以待斃?
“海東的絲價是高,要比江東高出數倍,但海東能承受的量很有限,差不多三四千擔就飽和了,”林縛跟陳華文說道,“平江府每年大約能出多少生絲?兩萬擔還是三萬擔?”
“每年產絲約兩萬八千擔左右。”陳華文說道。
平江府綢業會館,陳家居首,平江府的生絲產量,對外人是個謎,陳華文心裡是清楚的,平江綢業這兩年如此慘淡,這個數字也沒有必要瞞過林縛。
“跟我料想的差不多,”林縛說道,“海陵府加上淮安府的量,都不足平江府五分之一,平江府的生絲產量是太高了!我可以每年從海虞吃進兩千擔生絲,這差不多是我能力所限,我畢竟要保證海陵、淮安兩府不出亂子……”
陳華文也不敢貪圖太多,淮東能幫著消化兩千擔生絲,差不多就能解決陳家的問題,這時候都是各掃門前雪,能解決陳家的問題就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