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們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不要囿於舊學,思辨固然重要,但不是立學唯一之根本;新舊學說,是精華還是糟粕,都應該儘可能的用實驗及實測證之……”
林縛當然知道九大行星繞日而行的天文學結論,但他也只是知其所然,不知其所以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學說,都是沒有根基的、是沙上之塔。
要確立新學,林縛知道靠他是不行的,只能依靠姜嶽、宋石憲、趙舒翰這等當世才智高絕的人物,他只能在恰當的時機裡,為他們拔開前面的『迷』霧,叫他們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走歪路。
林縛停筆又思稍許,說道:“濟州設有琉璃窯,但無磨鏡匠師,叫工坊監調兩名高階磨鏡匠師及一些學徒去濟州給舒翰使用。觀星望鏡才是初制,十分粗陋,舒翰下了決心守觀星臺,觀星望鏡的技術應能在他的手裡有長足的發展。而姜嶽、宋石憲雜務甚多,不一定能專心此事。此外,還要舒翰在濟州設學,欲有子弟投其門下,應盡心傳授新學,也應叫思澤給予一切之方便……”
林縛眼下雖在江寧等地廣設公學及更高等級的新學堂,但基本上還屬於新學的普及教育。真正有研究『性』的、發展新學的工作,目前則主要由崇學館大學士、學士這個群體在做。
相比較五千萬的人口,數以百萬的識字人數,僅三四十人做新學的研究工作,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雖說匠工的群體很龐大,但除了三五十人格外出類拔粹外,絕大多數匠工文化水平都不高。他們中更多的人,僅僅是侷限於傳統匠術的傳承上,還達不到在傳統匠術基礎上發展新學的超高要求。
在傳統匠術基礎上,進行總結,進行研究工作,進行發展出百花齊發的新學,目前還只能依賴於士子階層裡開明、能夠接受新事物、不囿於傳統的知識分子。
故而崇學館學士除了是一項極高的榮譽之外,還有一項開館設學的特權。
林縛從內府專門拔出銀款,支援崇學館學士開館設學、招募弟子,一起從事新學、匠術方面的研究工作;並特許崇學館學士舉薦門下子弟出補官吏。
明面上說崇學館學士只是榮譽頭銜,但有權舉薦門下子弟出補官吏,這個特權就大得恐怖。雖說補吏的決定權還在樞密院選吏司,但得崇學館學士舉薦,就獲得做官的資格,實際上就等同於科考的舉子登科。
公府治政的當下,正式擁有舉薦權的,僅有參知政事及參知軍事等高階文武將臣。雖說這只是一個臨時的措施,但出官為吏對世人的吸引力,是顯而異見的。
孫打爐這等出身卑微的崇學館學士,受到當世讀書階層普遍的輕視,但姜嶽、宋石憲二人本身就是科舉出身,無論是新學、舊學,學問都是當世罕有人能及,投到他二人問下學習新學,非但不能算丟人的事情,還是極為榮耀。
以往在江寧聚集計程車子極多,陳西言最初在西溪學社講學時,聽者動輒數千人。
隨著陳西言的逝世、王學善的受刑、餘心源的去辭,而海虞陳氏等吳黨舊日的中堅力量也徹底融入淮東,西溪學社也就徹底的沒落掉了。
眼下科考之門給關閉著,雖說有許多士子心灰意冷的回鄉去,但留在江寧計程車子,仍數以千計,都苦無出路。以往士紳在役賦上的特權給取消後,他們中有些人連在江寧的生計都成了問題。
雖說樞密院選吏司也公開招考吏員,但出題與四書五經、詩詞賦文並沒有丁點關係,盡是農政、工造、律制、稅算等方面的科題,那一個個自許風流翩翩計程車子怎麼答得來?
也有走歪門邪道的,但林縛的精力過人,幾乎所有應考補吏計程車子,他都會逐一接見。三月捅出一樁舞弊案,主持募考的官員叫林縛定了一個流刑;兼領選吏司的林夢得雖不知情,但也給林縛罰沒一季的薪銀,林縛最後重新任命從江寧就一直追隨他的長孫庚出領選吏司,才將此案平息掉。
對於留在江寧計程車子,入新學堂,習農政、工造、律制、稅算等新學,再應考補吏,算是一個公開的出路,但對於許多有功名在身計程車子,實在是抹不開臉去投新學堂。
開館設學的例子一開,想入姜嶽、宋石憲二人門下的投帖士子短時間裡就高達數百人。
實際趙舒翰在江寧竹堂講雜學也有近十年的歷史,就使新學在江寧士子心裡也算是紮下一個根來,趙舒翰雖然沒有正式的開館設學,但在江寧的擁者,絕對不比姜嶽、宋石憲要少。
這也是當初宋石憲入選崇學館大學士、趙舒翰沒有入列使江寧士子眾議洶湧的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