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馬車已停下,她已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這是人的世界,不是狼的。
院子裡很靜,靜得甚至可以聽到落葉的聲音。
因為現在夜已很深,這裡又是家很高貴的客棧,住的都是很高貴的客人,都知道自重自愛,絕不會去打擾別人。 連城璧就住在這院子裡。
店棧中的夥計以詫異的眼色帶著她到這裡來,她只揮了揮了手,這夥計就走了,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問。 在這種地方做事的人,第一件要學會的事,就是要分清什麼是該問的,什麼是不該問的。 西面的廂房,燈還亮著。
沈璧君悄悄地走過院子,走上石階。
石階只有四五級,但她卻似乎永遠也走不上去。
也不知為了什麼,她心裡竟似有種說不出的畏懼之意,竟沒有勇氣去推開門,沒有勇氣面對她自己的丈夫,
她所畏懼的是什麼?
她是不是怕連城璧問她:“這些日子你在哪裡?”
屋子裡的燈光雖很明亮,但說話的聲音卻很低,直到這時,才突然有人提高了聲音問道:“外面是哪一位?”
聲音雖提高了,卻仍是那麼矜持,那麼溫文有禮。
沈璧君知道這就是連城璧,世上很少有人能像他這樣約束自己。
在這—剎那間,連城璧的種種好處又回到她心頭,她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在懷念他的。
在這一剎那間,她恨不得衝進屋裡,投入他懷裡。
但她卻並沒有這樣做。
她知道連城璧不喜歡感情衝動的人。
她慢慢地走上石階,門已開了,站在門口的,正是連城璧。
這兩個月來,他一直在苦苦尋找他的妻子,一直在擔心、焦急、思念,現在,他的妻子竟忽然奇蹟般出現在門外。
但甚至就在這一剎那間,他也沒有露出興奮、驚喜之態,甚至沒有去拉一拉他妻子的手。
他只是凝注她,溫柔地笑了笑,柔聲道:“你回來了。”
沈璧君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柔聲道:“是,我回來了。”
就這麼樣兩句話,沒有別的。
沈璧君一顆亂糟糟的心,卻突然平靜了下來。
她本已習慣於這種淡漠而恬靜的感情,現在,她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並沒有改變。
她不願說的事,連城璧還是永遠不會問的。
在他的世界中,人與人之間,無論是父子、是兄弟、是夫妻,都應該適當地保持著一段距離。
這段距離卻令人覺得寂寞,卻也保護了人的安全、尊嚴、和平靜……
屋子裡除了連城璧外,還有趙無極、海靈子、屠嘯天,南七北六十三省七十二家鏢局的總鏢頭,江湖中人稱“穩如泰山”的司徒中平,和武林“六君子”中的“見色不亂真君子”的厲剛。
這五人都是名滿天下的俠客,也都是連城璧的朋友,自然全都認得沈璧君,五個人雖也沒有說什麼,心裡都不免奇怪!
“自己的妻子失蹤了兩個月,做丈夫的居然會不問她這些日子到哪裡去了?做些什麼事?做妻子的居然也不說。”
他們都覺得這對夫妻實在怪得少見。
桌子上還擺著酒和萊,這卻令沈璧君覺得奇怪了。
連城璧不但最能約束自己,對自己的身體也一向很保重,沈璧君很少看到他喝酒;就算喝,也是淺嘗即止,喝酒喝到半夜這種事,沈璧君和他成親以後,簡直還未看到過一次。
她當然也不會問。
但連城璧自己卻在解釋了,他微笑著道:“你沒有回來之前,我們本來在商量著一件事。”
趙無極接著笑道:“嫂夫人總該知道,男人們都是饞嘴,無論商量什麼事的時候,都少不了要吃點什麼,酒更是萬萬不可少的。”
沈璧君點了點頭,嫣然道:“我知道。”
趙無極目光閃動,道:“嫂夫人知道我們在商量的是什麼事?”
沈璧君搖了搖頭,嫣然道:“我怎會知道。”
她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一個女人若想做人人稱讚的好妻子,那麼在自己的丈夫朋友面前,面上就永遠得帶著微笑。
有時,她甚至笑得兩頰都酸了。
超無極道:“十幾天以前,這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我請連公子他們三位來,為的就是這個。”
沈璧君道:“哦?不知道是什麼事呢?”
她本不想問的,仍有時“不問”也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