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槍,把兩隻鴨子嚇飛了。我們在昏暗的水天之間,只能看見它們身後的白色漣漪,好像兩人同步滑水一般。貓頭鷹在上方的樹林中開始夜啼,岸邊的沙丘鶴也加入了進來,那聲音既熟悉,又好像不屬於塵世。槳在河水裡划進劃出,幾乎悄然無聲。我們每發現令人驚奇的新事,就彼此竊竊私語。
夜幕低垂,上岸的時間到了。我們打算在最靠近馬路的小灣上岸,就不必走很遠才能找到我們的車。我們不敢回到剛才下水的地方……那必須划槳逆流而上,而前面的路幾乎看不見了。
我們向河岸漂流過去時,一隻雄麋鹿從高高的草叢裡站了起來,就在我們打算上岸的地方。它和夜一般暗,只因為天空和鋸齒狀的高山在背後烘托而使它浮現出黑色的側影,我們才看見它。它軀體龐大,壯碩非凡,又擋住去路,封鎖了我們的出口。在國家公園裡遭到麋鹿襲擊致死的人,比死於其他動物攻擊的人更多。麋鹿的速度極快,體重在七百七十公斤左右,行動又無法預測,它們實在危險。大概只要兩秒鐘,它就能抵達流動的河水邊,頂翻我們的獨木舟。我們過不去。
約翰與我這時候擔心了起來。這個出口現在向我們關閉了,只能在全然黑暗中划槳逆流而上,此外別無選擇。我們悄然無聲,冷靜沉著,掉轉獨木舟朝上游劃去,尋找能使我們脫離主要水流的正確水道。我們冒險時原本沒料到會有這番波折,可是突然間,一切都派上用場了。約翰必須以高明的技巧掌舵,我必須用力划槳。稍有閃失,湍急的水流就會衝進獨木舟的舷側,灌滿它,把我們的兒子衝往下游,消失在黑暗裡。
實在太愉快了。
我們做到了。他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們同心協力,迎接挑戰。我必須鉚足全力,和家人一起經歷,為我的家人而行動。*而微光閃耀的美環繞著我,對了,還有點危險,使這段時間變得……超凡絕俗。我不再是史黛西了,我是西部印第安公主薩卡嘉薇亞(Sacagawea),一名英勇而堅強的女子。
女人的旅程
接著時候到了
緊守著含苞不放的痛苦
比花朵盛開所冒的險更大。
──阿奈絲·寧(Anais Nin)
我努力回想,我幾時心裡第一次知道自己不再是女孩,而是已經變成了女人?是高中畢業的時候嗎,還是大學?結婚的時候,做母親的時候,我知道嗎?我四十五歲寫這本書,可是心裡仍有些地方,感覺依然十分幼稚。我回想生命中被視為重要轉折時期的儀式,才明白為何我的旅程感覺上這麼乏人引導,這麼沒有把握。我月經初潮那天,家人弄得我很難為情,他們在餐桌上突然唱起歌來:“這女孩現在是女人了……”嗯,我不覺得有什麼兩樣,只覺得屈辱,因為他們知道了。我盯著自己的盤子看,突然對玉米眷戀不已。
我穿第一件胸罩(少女胸罩,前面有彈性材料的那種)那天,我一個姐姐把我拉到走廊,嚇了我一大跳,因為父親站在那裡準備幫我拍照。他們說,我以後會覺得很好笑(我並沒有)。就像許多女人一樣,我沒人理會,獨自走過青春期,走過我身體的變化與覺醒,那像極了我內心的變化與覺醒。沒有人在我成為女人的旅程中給我忠告,不過,倒曾經有人勸我少吃一點。父親把我拉到一旁,告訴我:“你要是肥胖的話,沒有男孩子會愛你。”
我大學時參與女權運動,就像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好多女人一樣,尋找自我的意義,我還在加州一所自由派州立大學當上“婦女資源中心”主任呢。只是,不管我堅決表明身為女人多麼有力量,多麼能獨當一面(“聽我怒吼”),作為女人,我的內心仍然感到空虛。當你年幼而在尋找人生方向時,有人對你說“你大有可為”是沒用的,這太籠統了,根本沒指引方向。等你長大了,有人對你說“男人做的事,你也能做”也沒用,我不想當男人。究竟做女人是什麼意思呢?
至於浪漫愛情,我跌跌撞撞走過那神秘地帶,只有電影和音樂做我的嚮導。就像我所認識的好多女人一樣,我也獨立奮鬥,有過幾次亂七八糟的心碎經歷。大學最後一年,我真正談戀愛了,這年輕人也愛我。約翰與我約會了兩年半,然後訂婚。我們籌備婚禮時,我母親很難得地給了我一點點忠告,她提出的婚姻建言主要有兩方面:第一,餐桌上沒有豬排,愛情就飛出窗外;第二,永遠保持你家廚房地板乾乾淨淨,整個房子看起來會更好。我懂她的意思,也就是說,我身為“妻子”的新角色必須圍繞著廚房,做豬排,隨後打掃乾淨。
不知怎的,我相信一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