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狗排成一列,艱難地行走在馬路近旁的泥濘中。
他想象裹著粗陋衣衫的吉利亞克人排成一列,帶著狗和女人們,在馬路旁的密林中默默步行的光景。在他們的時間、空間和可能性的觀念中,不存在馬路這種東西。大概與其走在馬路上,不如走在密林中,縱然有所不便,他們也能更明確地把握自身的存在意義。
吉利亞克人好可憐。深繪里說。
天吾浮想起深繪里的睡容。深繪里穿著天吾過大的睡衣,熟睡著。過長的袖口和褲腳卷著。他把它從洗衣機中拿起來,放在鼻尖嗅聞。
這種事情不能想!天吾猛然回過神來。但已經太晚了。
天吾在女朋友的口中已經猛烈地射了好幾次,她一直用嘴接著,直到射完,然後下床去了洗手間。天吾聽見她擰開水龍頭放水和漱口的聲音。然後她若無其事地回到床上。
“對不起。”天吾道歉說。
“你受不了,對嗎?”女朋友說著,用指尖撫弄天吾的鼻子,“沒關係的,別介意。哎,我說,感覺就那麼舒服嗎?”
“非常舒服。”他答道,“過一會兒我還能再來。”
“嗯。開心地等著。”她說,然後把臉貼在天吾裸露的胸膛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天吾感覺她靜靜的鼻息拂過自己的乳頭。
“我看著你的胸膛,撫摸著它的時候,你知道我總會聯想起什麼嗎?”她問天吾。
“不知道。”
“黑澤明電影裡的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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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天吾撫摸著她的後背,問。
“喏,《蜘蛛巢城》、《戰國英豪》那些黑白老片裡,不是有又大又牢的城門嗎?上面釘滿了大頭鐵釘。我總會聯想起那個來。又堅固,又厚實。”
“我胸前可沒釘大頭鐵釘。”天吾說。
“那我倒沒注意。”她答道。
深繪里的《空氣蛹》單行本上市後,第二週便登上暢銷書排行榜,第三週更是躍居文藝圖書榜榜首。天吾在補習學校教職員休息室裡放著的幾種報紙中,追蹤了這本書成為暢銷書的過程。在報紙上刊登過兩次廣告,廣告上和書的封面並排著配上她的小照片。那件眼熟的緊身夏季薄毛衣,形狀美麗的胸脯(大概是記者見面會時抓拍的)。垂到肩頭的筆直長髮,一雙從正面直視著這邊的充滿謎團的黑眼睛。那眼睛透過照相機的鏡頭,似乎在率直地凝視著某種秘藏於內心的東西——平素連自己都不曾意識到心中居然隱藏著這種東西。中立地,然而溫柔地。這位十七歲少女毫不猶豫的視線,解除了被注視者的防備心,也多少讓他們感到尷尬。雖然只是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但只是看了這張照片,肯定就有不少人萌生把書買來一讀的念頭。
上市發售數日後,小松寄來了兩本《空氣蛹》,但天吾根本沒有開啟。那上面印著的文字的確是自己寫的,自己寫的文字變成單行本自然也是頭一次,但他不想捧在手上閱讀。甚至連粗粗瀏覽一下的心思都沒有。看到書時,也沒有湧起喜悅的心情。就算是他的文字,寫出來的故事也完全是深繪里的,是從她的意識中產生的。他作為幕後技術人員的小小使命已經終結,這部作品今後會走過怎樣的命運之路,是和他毫不相關的事,而且也不該再有關係。他把這兩本書連同外邊沒有開啟的塑膠封皮,一起塞進書架上不顯眼的角落裡了。
在深繪里留宿一夜之後,天吾的人生在一段時間內平安地流逝,沒有發生任何異常。雖然常常下雨,但天吾幾乎不關心氣候。在他的重要事項一覽表中,氣候問題被趕到了相當靠後的位置。從那以後,深繪里方面沒有任何聯絡。而沒有聯絡,大概就意味著沒有發生特別的問題。
除了每天寫小說,還應約寫了幾篇雜誌上用的短稿。是誰都能勝任,而且不署名的文章,只是掙點零花錢。但畢竟可以轉換一下心情,何況與付出的勞動相比,報酬還相當可觀。此外一如既往,每週三次到補習學校講授數學。他為了忘掉種種煩心事一主要是和《空氣蛹》及深繪里相關的事——比以往更深地鑽進數學世界。而一旦進入數學世界,他的大腦電路便會(伴隨著小小的聲響)切換。他的口中開始發出不同的語言,他的軀體開始使用不同的肌肉,連音調都換了一種,表情也有所變化。天吾喜歡這種切換的感覺。彷彿從一個房間移到另一個,或者脫去一雙鞋子換上另一雙——其間就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