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察覺了這樣的兆頭。
深繪里對天吾說過:小小人和空氣蛹都真的存在。她在那個叫“先驅”的公社中,因為失誤導致一隻目盲的山羊死亡,在因此接受懲罰時結識了小小人,每天夜裡和他們一起製作空氣蛹。結果,在她的身上發生了某種具有重大意義的事。她將這件事轉換成故事的形態,而天吾將這個故事整合成小說,換言之,就是將它改變成商品的形態。而且這個商品(借用小松的表達是)像烤餅一般,剛出爐便被搶購一空。對“先驅”來說,這也許是件很不愜意的事。小小人和空氣蛹的故事,也許是不可公之於眾的重大秘密。他們為了阻止這個秘密洩露更多,不得不綁架深繪里,封住她的口。哪怕她的失蹤可能引起世間的懷疑,哪怕得冒如此的風險,也只得訴諸武力。
但這只是天吾的假設,並沒有拿得出手的證據,也沒有辦法證明。即使高聲疾呼:“小小人和空氣蛹真的存在!”這種話又有什麼人理會呢?首先,這些東西“真的存在”究竟意味著什麼,天吾其實也不太清楚。
或者深繪里只是對《空氣蛹》的暢銷鬧劇感到厭煩,獨自找個地方躲了起來?當然,這種可能性也可以考慮。幾乎不能預測她的行動。但要是這樣,她肯定會寫下留言,以免戎野老師和他的女兒阿薊擔心。因為不這麼做的理由同樣不存在。
然而,如果深繪里真被教團綁架了,她將陷入不小的危險。天吾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像她的父母從某個時間點起變得行蹤不明一樣,她也可能從此下落不明。深繪里與“先驅”的關係一旦被查明(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查明),任憑媒體如何喧噪,只要警方說“沒有遭到綁架的物證”,不予理會,一切都將是白鬧一場。她也許會被監禁在高牆環繞的教團內的某處,甚至發生更可怕的事。戎野老師制訂計劃時,有沒有將這種最糟的可能性考慮進去呢?
天吾想給戎野老師打電話,跟他談談這些,但已經過了半夜,只好等明天再說了。
天吾翌日一早,便撥通他們告訴他的號碼,給戎野老師家裡打了電話。然而電話接不通。“這個電話號碼現在無人使用。請確認號碼後重新撥打。”聽筒裡反覆播放著電話局的語音提示,打了多少遍都一樣。大概是自從深繪里獲獎後,採訪的電話應接不暇,於是把電話號碼換掉了。
此後一週,沒發生任何異常的事情。只有《空氣蛹》繼續暢銷,在全國的暢銷書排行榜上依然名列前茅。其間,天吾處沒有任何人聯絡。天吾給小松的公司裡打了幾次電話,他始終不在(這倒不是稀罕事)。託編輯部傳言,請他來電聯絡,他卻連一個電話也沒有回過(這也不是稀罕事)。每日不斷地瀏覽報紙,也沒看到請求警方搜尋深繪里的報道。難道戎野先生最終沒有去報警?還是已經報警,警方卻進行秘密偵查而未公佈?要不就是將它視為一件常見的十幾歲少女離家出走案,未認真對待?
天吾一如往日,每週三天去補習學校講課,其餘的日子便繼續伏案寫作長篇小說,星期五和前來幽會的女朋友進行濃郁的午後做愛。但不論他做什麼,都無法做到集中注意力。彷彿一個錯把厚重雲團的碎片吞進肚子裡的人,鬱塞滯重、心緒不寧地度日,食慾也慢慢減退。在半夜莫名其妙的時刻醒來,便再也無法入睡。在這樣的不眠之夜思念著深繪里。她此刻在哪裡?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遭遇了什麼?
他在腦海中想象著種種狀況,每一種儘管多少有差異,卻都是帶著悲觀色彩的想象。而且在他的想象中,她總是身穿緊身夏季薄毛衣,胸脯呈現出美麗的形狀。這個形象讓天吾透不過氣來,在他心中製造出更為劇烈的躁動。
深繪里那邊來了聯絡,是在《空氣蛹》穩穩地在暢銷書排行榜上迎來第六週的星期四。
第23章 青豆 這不過是個開端
如果要來一場小巧卻足夠風流的一夜盛宴,青豆和亞由美大概是一對理想的搭檔。亞由美身材嬌小,笑容可掬,性情隨和,口才不錯,一旦下定決心總能以積極的姿態對待事情,還具備健康的幽默感。與之相比,肌肉發達、體態苗條的青豆則面無表情,有難以親近之處。對初次見面的男人,連說幾句討人喜歡的話都不會,脫口而出的話似乎處處暗藏著嘲弄與攻擊的意味。瞳孔深處幽幽地閃爍著絕不容忍的光芒。但若有必要,青豆也能散發出冷酷的氣場,自然地吸引男人。與動物和昆蟲根據需要釋放的具有性刺激的芳香十分相似。
這並非刻意為之,也不是經過努力就能掌握的東西,大概是與生俱來的。不對,也可能是她基於某種理由在人生的某個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