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就因病去世。至少父親是這樣說的。沒有兄弟姊妹。父親後來也沒再婚,一個男人一手把天吾扶養長大。父親以前是NHK的收費員,現在得了失智症,住進房總半島南端的療養院裡。天吾從筑波大學「第一學群主修自然學類數學」名字奇怪的學系畢業。一面在代代木的補習班擔任數學講師一面寫小說。畢業時雖然也有回本地縣立高中任教的機會,但他選擇上班時間比較自由的補習班講師。住在高圓寺的小公寓一個人過日子。
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當專業小說家。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寫小說的才華。只知道,自己每天不寫就不自在的事實。寫文章這件事,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小松沒有特別說出什麼感想,只安靜聽著天吾說。
不知道為什麼,小松好像私下挺喜歡天吾的樣子。天吾體格魁梧(從中學到大學一直是柔道社的核心選手),眼睛長得像早起的農夫一樣。頭髮剪得短短的,膚色好像經常曬太陽的樣子,耳朵像花椰菜般圓圓地皺成一團,看來既不像文學青年也不像數學老師。這種地方似乎也符合小松的偏好。天吾寫好新的小說,就會拿去小松那裡。小松讀過會說出感想。天吾會根據他的忠告改稿。把重寫的稿子帶去時,小松又再針對那個提出新的指示。好像教練把標竿一點一點往上栘那樣。「你的情況可能需要花時間,」小松說:「不過不用著急。定下心每天不停地繼續寫。寫出來的東西儘量不要丟掉都儲存起來。因為日後可能會有用處。」天吾說,我會。
小松也把一些瑣細的文筆工作轉給天吾。小松的出版社所出的女性雜誌需要一些姆署名的稿子。從投書的改寫、電影和新書的簡介、到星座占卜,只要有委託,都寫好交稿。天吾隨手寫來的星座占卜居然常常很準,因此風評很好。他寫出「早晨請注意地震」時,有一天早晨真的就發生大地震。這種額外工作,以臨時收入來說很有幫助,而且也成為寫文章的練習。自己所寫的文章,不管什麼形式,能變成印刷品在書店排出來總是可喜的事。
天吾終於被交付文藝雜誌新人獎稿件的初審評閱工作。本人是新人獎投稿者的身分,另一方面卻成為候選作品的初讀者,好像很不可思議,但天吾並不介意自己立場的微妙,只公正地過目這些作品。而且靠著閱讀堆積如山的無聊不良小說,而深深學到,什麼是無聊不良小說。他每次都讀約上百篇,選出大約十篇好像有點意思的作品,拿去小松的地方。每篇作品都附上便條寫上感想。最終決審會留下五篇,由四位評審委員從中選出新人獎。
除了天吾之外也有別的初讀的臨時副手,除了小松之外也有好幾個編輯擔任初審。雖然期望能公正,不過也沒有必要特地那樣費事。至少有可取之處的作品,不管總數有多少,頂多也只有兩三篇,由誰來讀都不會錯過。天吾的作品有三次進入決審。天吾自己畢竟沒有選自己的作品,但另外兩位初讀者,和編輯部的主持人小松會留下來。那些作品雖然沒有得到新人獎,但天吾並不覺得失望。一方面因為小松「不妨花一點時間」的話烙印在腦子裡,再說天吾自己並沒有現在馬上要當小說家的想法。
只要把上課的課程調整恰當,一星期就有四天可以在自己家做自己喜歡的事。七年來一直在同一家補習班當講師,在學生之間評語相當好。數法得要領,不羅嗦,任何問題都能當場適當回答。天吾自己都很驚訝的是,他居然具有說話口才。既擅長說明,聲音也清晰宏亮,還能說笑話引起滿堂鬨笑。在當老師之前,還一直以為自己不擅長說話。到現在跟人面對面說話,還會緊張得說不太出來。進入人數少的團體時,經常只有聽人說的份。不過一旦站上講臺,面對不特定的多數人時,頭腦會忽然清朗起來,不管多長時間都可以輕鬆地繼續說下去。人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天吾重新這樣想。
對薪水沒有不滿。雖然收入不算多,不過補習班是以能力支付報酬的。他們會定期實施學生對將是的審查審,如果評價高.待遇一就跟著提高:因為他們害怕優秀的老師會被其他地方挖角(實際上遇到幾次這樣的挖角)。一般學校不會這樣。薪水是按年資計算的,私生活由上司管理,能力和人氣沒有任何意義。他對補習班的工作也覺得很愉快。大部分的學生都懷著要考大學這樣明確的目的意識而來教室,認真聽講。講師除了在教室教課之外可以不做任何事。這對天吾來說是值得慶幸的。不必為學生的不良行為和違反校規等麻煩問題傷腦筋。只要站上講臺,教授數學問題的解法就好了。而且用數字這種道具做純粹觀念的執行,又是天吾天生得意的強項。
在家時,早晨很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