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姑娘,”一個婆子扶著英子的胳膊,臉上帶笑,聲音不高不低地道,“你還有啥不知足的,瞧我們老夫人和奶奶賞給你的這一包袱東西,真是啥都夠了。我們奶奶心慈,又安排你到她孃家來散心。這可是縣丞衙,一般的人啊,這個大門她都邁不進來。英子姑娘,人啊,應該惜福。這以後的日子啊,你好好過,比在我們家可有出息。”
英子跑去投奔了連花兒,現在又被宋家的老夫人和連花兒給送到太倉來了。聽那婆子說話,是打算將英子丟給連守仁和古氏!
這是什麼情形?
英子的爹不知進退,惹惱了宋海龍。宋家只要將英子攆出門不就可以了,這大老遠地送到太倉來,是為了什麼?
連蔓兒心念數轉。
英子與王舉人家的大兒子王幼懷偷情,被新進門的懷大奶奶發現,找了由頭將英子關了起來,最後卻讓英子給跑了。以王家的勢力,要是想弄死英子,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過後給英子家裡一些錢財、再恐嚇一番,就能將事情平息了。王家和懷大奶奶都沒有這麼做。連蔓兒認為。是因為王家在鄉里一貫的行事,不願意傷人命。
這個年代,並非法制社會,人命如草芥的事情很多。但是同時,這個年代,也是深受儒家思想薰陶影響的年代。很多人迷信鬼神,覺得殺人害命傷陰鷙。
也正因為並非法制社會,一般的人家若是牽扯到官司,往往會傾家蕩產、甚至家破人亡。王家不是惡霸。他們應該也是忌諱這個。
而且一個小小的英子,一樁桃色事件,也並不能逼的王家非要下毒手。
那麼宋家是不是也是如此。
應該差不多,連蔓兒想。但是宋家費這個力氣將英子送來太倉連家,這件事,就很有趣了。
連蔓兒正琢磨著,英子已經在那兩個婆子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連蔓兒。”英子看見了連蔓兒,就停住腳。
那兩個婆子是有眼色的,都忙給張氏行禮,口裡稱呼四太太,然後也不讓英子跟連蔓兒說話,就將她給“攙扶”到何氏那裡,說了兩句話,就進了院子。
這個時候,陸炳武趕著馬車也到了。
張氏孃兒幾個再次與連老爺子等人道別。然後就上了馬車。
第一天來的時候,連繼祖和蔣氏到門口去接她們,那個時候,她們的馬車還進不得縣衙的大門。而現在,陸炳武來接她們的馬車卻可以直接接到縣丞衙的門前。
作為來客,她看到的不過是冰山的一角,由此也可以想見連守仁他們因此得的實惠會是如何的巨大。
馬車走到夾道里,突然就聽見有人喝罵。
“……眼睛瞎了,哪裡來的鄉下土豹子。這都撞到大爺的身上來了。”
馬車撞了人。連蔓兒嚇了一跳,連忙掀開車簾子往外看。
“小武這孩子車趕的多穩定。咱這車又沒走快,咋能碰著人那?”張氏喃喃地道,也朝車簾外望去。
馬車的前面站著兩個人,其中一箇中年男子。連蔓兒記性好,一下子就想起這人就是那天她們孃兒幾個上街,在茶攤上說話的幫閒。而另一個,穿著一身嶄新的綢緞的,竟然是何老六。
陸炳武已經下了車,正被何老六抓著不放,說車撞了他。' ~'
“何老舅,是我,青陽鎮陸家的,你不認得我了?”陸炳武就道。
何老六在三十里營子一帶算的上是一位名人,因此陸炳武認得他。
何老六聽見陸炳武這樣說,還是不肯放手,他一抬頭,往車裡看了一眼,湊巧就看見了張氏。
何老六慌忙鬆開陸炳武,一臉的雄霸立刻就換成了一臉的笑容。
“哎呦,這不是老四兄弟媳婦。咋這就走了,不多待兩天?”何老六上前來陪笑搭話,又招呼那個幫閒過來,“快,過來見見四太太,就是我跟你說的,得了御賜牌樓的那位四太太。”
那幫閒也立刻帶了一臉的笑,到車跟前來向張氏行禮。
張氏膩煩何老六的為人,並不愛搭理他。
“老六啊,小武的車撞著你了?撞哪了,傷著沒,要看郎中不?”張氏就問。她當然不相信是陸炳武的車撞了何老六,看何老六這個架勢就知道,這傢伙是看陸炳武行商打扮,想訛詐錢財。
連蔓兒前世有個專門的詞彙形容這樣的事,即碰瓷。
當初在三十里營子,何老六就做過碰瓷的勾當。
“沒、沒撞著,我這就是跟我陸家大外甥逗個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