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仇恨的對著老屋吐了口吐沫,心想:現在說這些有用嗎?我媽都死了。現在想起後悔了,你後悔就不會在我媽最難的時候,每天去我家說‘果園,果林沒錢,這錢你家先還!’。
趙學軍硬扯著譚良良進了老屋的院子,這一進門,四面一看,好傢伙,姥爺家這朋友,親戚啥時候多成這樣了,這老院三面院牆上釘滿了一水的紅布,紅布上全部裱著人民幣貼成的壽子,還有各種對聯,什麼:“夏屋新遷鶯出谷”、“花堂彩煥鳳棲屋”等等之類。
老屋這邊大概被當成了臨時的廚房,院子的中間,葷案、面案、菜案等明確分工,村裡的小媳婦們收拾的利利索索的,端著做好的菜餚往新房子那邊送,那邊現在已經開席了。
趙學軍他們撩起門簾,進了中間的窯洞,很奇怪的是,這裡出奇的安靜,沒任何村民在這裡搞熱鬧。坐在屋子中間,穿著新衣服,新褲子,新皮鞋的姥姥見到趙學軍,譚良良臉上一喜,忙扭臉對坐在炕上,穿著嶄新中山裝,嘴角不停流口水的姥爺說:“他姥爺,軍軍,良良來了,你看看,不要睡了……”
趙學軍看著屋子一邊放置的嶄新新的輪椅,又與正驚訝的譚良良對望一眼,此時屋外的小媳婦拿來兩個草墊子鋪好。這兄弟倆跪了對依舊在流口水,打鼾的姥爺磕了三個頭。
磕完頭,姥姥過來拽起他們,指指炕邊,忍著淚說:“坐會麼,坐會麼,我叫他們把席擺到咱屋裡吃,成不成麼?”
趙學軍點點頭,反正外面那股子划拳聲,鞭炮聲他也是不喜歡。
門簾外,大舅的聲音傳來:“媽,我去招待客人,你叫他們待著別亂跑!”
“哎,我們不去,你們忙去吧。”姥姥應著,扭身端了一個搪瓷盤子過來,抓了大棗,糖塊給趙學軍他們吃。
祖孫相對無言,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偶爾花生殼落地的聲音。屋子外喧鬧的世界,就像不屬於這裡一般。不久,有村裡的小媳婦擺了方桌子上炕,先端過兩碗壽麵,接著八碗八碟就上桌了。
趙學軍拿了筷子,端起碗,在姥姥的目視下很自然的吃菜吃飯,大早上起得早,沒吃好,早餓了。譚良良猶豫了下也吃了起來。看到外孫們終於端了姥姥家碗,姥姥長出一口氣,坐到一邊不吭氣的不知道想什麼。
那屋外,八音會的聲音越來越遠,院子裡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少……隨著時間推移……
“俺……啊,俺要是死了麼,就好了麼……俺……死了!你媽來麼?!”
一句咬字不清,含含糊糊的說話聲,突然在只有咀嚼聲的屋子裡響起,趙學軍抬起頭,發現姥爺不知道啥時候醒了,正呆呆的看著他。
“你姥爺,去年就癱了……不叫我們告訴你媽。”姥姥嘆息了下,又給姥爺擦擦口水,又給他加了一床被靠高點。
“俺麼糊塗……清醒著呢,你媽……你媽生氣了……俺都夢不到她,不孝,也不……也不……託個夢!”
姥爺的話有點多,一會跟沒來的高橘子嘮叨,一會跟死了的高蘋果嘮叨,這老爺子一輩子都向著兒子,上輩子就是那樣,這輩子還是那樣。他倒是對外甥們很好,至於外孫女,孫女們嗎,就有點無所謂了。
趙學軍聽不清姥爺嘮叨什麼,大概的意思他也清楚,就是那時候難,顧不上他們,現在好了,他們卻不來了。老爺子嘰裡咕嚕的說著含糊話,可有一點非常清楚,世界上爹孃是一樣的,他沒覺得自己不對。他告訴趙學軍,別叫高橘子寄錢了,不缺錢,叫橘子回家……
老爺子正嘮叨的熱鬧,屋子外有人挑了門簾,連呼帶喝的進來喊:“哥!哥!你爸在村外鬧了嗎,快去看看!”
進來這個是高果園的大兒子,老高家這輩兒的長孫,大名高加成,小名兒糞孩。高果林那邊還有個男娃,大名高家和,小名雞毛。
“糞孩!咋呢麼?”姥姥有些慌,抬眼看院子,做飯的大師傅,二師父都向外跑著看熱鬧去了。
趙學軍跟譚良良相互看了一眼,也跑出去,跟著人流走了一會,來到村口的碉樓子附近,站在高石上觀望。
哎呦!這都叫什麼事兒?
譚小康穿著一身白衣白褲,帶著孝帽,扛著一根大柳樹枝,樹枝之上寫著高蘋果的名字,他坐在村口撕心裂肺的大喊著:“蘋果!你看你孃家!富貴啊!有錢了!蓋大屋……不是那時候跟你要錢的時候了。你出來看看,他們有錢了!不逼債了!”
他喊完,對著村口老高家的地方,一頓磕頭:“爹啊!您老長命百歲啊!就是閨女死了!還沒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