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另一人道:“三角眼,你嘴裡放乾淨些,別什麼瘟鬼不瘟鬼的。昨晚那四人,可不是你我惹得起的!你沒聽那後生叫門時口氣有多狂嗎?說什麼他們是打從汴京來的,奉得是上清寶祿宮元妙先生的法旨,來咱們這青溪縣公幹,要進城去找吳校尉。”最後一人幫腔道:“鄭大哥說的沒錯!你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當心隔牆有耳。那元妙先生是神仙下凡,聽說連當今聖上都對他言聽計從,咱們陳大人到了人家的上清寶祿宮,也是連個座位都輪不上。你小子是什麼東西?充其量一條看門狗而已,得罪了上清寶祿宮的人,肩上便長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
霍梅意一聽之下,心中登時為之一寬,已知他們口中所說的“四個瘟鬼”定是嶽去病、風去塵等人,而非明教上四堂長老。他昨夜暗中跟蹤方破陣,已知風去塵等人的身份,知道除那文士而外,餘人皆是正一教教徒。他對正一教沒甚興趣,更不知“元妙先生”是何方神聖,總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當即攜了方破陣主僕,入城而去。
到了昨日那家客店,霍梅意入房取出布囊,在大堂上要了早點,三人一道用餐。
小禾一邊喝著稀粥,一邊催促方破陣,要他快些吃完,好去後廂浴洗。方破陣身上臭氣烘烘,也自難受,草草喝了半碗稀粥,抓個肉包子在手中,便要去客店後院。小禾見狀,忙端起粥碗,仰頭將碗中的稀粥喝乾,要跟去伺候。
霍梅意卻道:“小禾,你坐下,讓他自己去。”小禾奇道;“怎麼……噢,我明白了!你是怕咱們故技重施,這回又要逃走,因此要扣下我,對不對?”
霍梅意命她留下,正是此意,聞言淡淡一笑,塞個肉包子在嘴裡大嚼,預設不諱。
方破陣此刻決無意逃走,他早想過,“浴循”只可行得一次,第二次哪還能靈驗?當下便向小禾道:“你不用跟來,我自己會打水洗澡。”找到昨日那店小二,向他借了一套衣褲,自去後院浴洗。
方破陣離去後,小禾伸出一隻鮮藕般白白嫩嫩的小手,伸到霍梅意眼前,說道:“拿來。”
霍梅意一怔,愕然道:“什麼,你叫老夫拿什麼給你?”小禾悠然道:“銀子,自然是銀子。你沒見少爺沒帶換洗衣裳,裝什麼蒜?你擄來咱倆,就得供養,咱倆的衣食往行等諸般開銷,都要你掏腰包!你可別說是我小禾訛你,快些拿來,我要替少爺去買布匹縫新衣,還有針頭線腦什麼的。”
霍梅意見她說這番話時神態自若,既無靦腆之色,又無尷尬之情,倒似自己是他倆的親長,出錢供養他們乃屬天經地義,不由得哭笑不得。這也是他作繭自縛,實為無可推脫之事,無奈之下,只得去布囊中掏出一錠十兩重的元寶,隔著桌面,“啪”得一聲,扔在小禾面前桌板上,說道:“眼下你還不能去上街去購買布匹,要等你少爺回來。”
小禾哪會同他客氣,收起銀兩,見他又疑心自己要逃走,兩腮氣得鼓鼓的,怒道:“我又不會逃走,幹嗎非要等少爺來了才能離去?哼,疑心鬼!難道從此往後,我和少爺便不能同時離開你?”
霍梅意施施然道:“說不好,誰知道你兩個小鬼頭會耍什麼花樣,老夫還是多留個心眼為妙。不過,待老夫想出了制服你和那小子的法子,便不用再成天跟防賊似的,將你倆看管得這麼緊。”
小禾身軀一震,驚道:“你……你要想什麼法子,要……怎樣對付咱倆?”霍梅意衝她嘿嘿一笑,吞下一隻鍋貼兒,細細品味,然後低聲道:“天機不可洩露。”小禾憂懼之情現於顏色,暗忖:“若真給這波斯惡人想出制服少爺和我的法子,那咱倆還怎麼逃脫?觀音菩薩啊,求你千萬別讓他想出會法子!”擔憂之下,一再追問。
霍梅意似乎胸有成竹,臉上掛著詭秘的笑容,對她的追問毫不理會。小禾見他左手抓一隻鍋貼兒,右手拿一隻肉粽,只顧將早點流水般地往大嘴中送,對自己的問話充耳不聞,驚急交俱,卻又拿他沒轍,只得抓起桌上的竹筷,狠狠向粥碗敲去,故意將粥碗敲得叮噹作響。
片刻後,方破陣浴畢歸座。小禾正沒好氣,便怪他只洗得這麼一小會兒,跟貓兒洗臉似的,定沒洗乾淨。跟著又朝他身上聞了聞,向霍梅意埋怨道:“都是你這胡人不好,不讓我去伺候少爺洗澡。你瞧瞧,少爺他自己哪會洗,蜻蜓點水,這一會工夫,怎洗得清爽?身上還有魚腥味呢!”眼望霍梅意,又在方破陣耳旁低聲道:“他說要想法子制服咱倆,不知想的是什麼餿主意、惡毒法子?”
方破陣不知底細,問道:“你說什麼?”小禾秀眉微蹙,心想霍梅意在座,當面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