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1 / 4)

小說:茉莉花開時 作者:京文

的區域性來看,人和人之間,幾乎是一樣地重複著。我們都有這個感受,無論外面的世界多麼動盪,回到家裡和我媽面對面吃飯,在我媽看來好像回到家就是兒子,就是家裡這點事兒,好像每個人永遠都是這樣,多少年都一樣。

因為你們有點想寫時代,想寫外圍,我覺得這不是你們這個戲的長項。我主張用重複的方法,用幾場很精彩的重點戲進行重複。比如說一場母女倆吃飯的戲,或者一場母女倆吵嘴的戲,用七八分鐘的長度也就夠了,重複三次就是二十分鐘。三種環境和場景都基本不變,連排程、機位都很像。因為多少年這個家的房子沒變,一老一小兩個女人也不是有勁兒天天要搬動傢俱的人。家裡沒有男人,她媽這個人那麼怪,又是過去大資本家的姘頭,在那個政治時代誰敢上門來幫她挪櫃子。那個櫃子擺在那裡五十年都不會動地方,甚至自己都腐朽了。也許有一個老光棍想找她媽續個弦,還得頂著巨大的社會壓力。所以母女倆在社會上基本是被孤立的。家裡的佈局包括那個櫃子、床等等很多傢俱多少年都不會變,挪不動,而五十年外面世界的變化就太大了,所以這個有意思。

我覺得家裡的環境到了第三個故事的時候可以變化一下。因為第三個故事裡,姥姥非常愛這個女孩子,就老想跟她有新的感覺,她會說,我是不是把這個櫃子挪開。回到家就很具體,她就一定要讓她的小孫女挪這個櫃子,成不成再說。挪櫃子就成了她的一個心願,成了一個象徵。你用一場戲重複這個場景,你可以有意識用一個完全重複的角度、同樣的鏡頭,在家裡面重復拍,但這櫃子不在那兒了,人也變了。重複的角度中,櫃子挪動的位置會產生很有想象的東西。而且怎麼挪這個櫃子都是很好的一場戲。老太太是一個家庭婦女,她天天打掃衛生或幹什麼的時候沒事就琢磨,就想改變一種生活,而改變生活就具體到要挪這個櫃子,這是家裡一個主要的空間。老太太想了多少年了,這成了她的一件天大的事,就覺得不挪不行。但老太太老了,能挪動嗎?她只能靠孫女把櫃子挪了。小孫女呢成天在外面熱火朝天的,有自己的工作,不覺得挪不挪這事重要,回家以後只顧別的。最後她終於挪了,那會產生一個很強的效果,這都是有意思的戲,搞不好就能抻一半時間。挪櫃子這事情本身還是一個象徵,體現老太太努力改變自己人生的願望,但挪櫃子並不能給生活帶來某種轉機,又體現人生無奈的宿命。我覺得在老太太身上一定有宿命的東西。

你用相同的角度拍家裡,在完全相同的場景、相似的情景中找出微妙的改變。家裡有什麼細節變化,比如燈的變化,三十年代的燈碗,換成五十年代的燈泡,再換成八十年代的燈管,在這個場景中你換一個燈或者換一個燈的位置都會很有趣,這就是戲,影像戲。

在你完全重複當中就非常有戲。當你第一個故事講出來的時候,觀眾還沒有意識到你重複的意義,第二個故事講完觀眾就意識到了,到講第三個故事的時候觀眾就會覺得更有意思了。所以第三個故事的重複要仔細設計好,哪些是要重複,哪些是要反著走的,給觀眾一些意外。這樣的話你的故事就比較好編了,但你必須把第一個故事寫紮實,因為第一個故事中的幾場戲要拿到第二段和第三段中重複。這樣第二段和第三段中已經有了內容,同時也有了一個有特色的結構。然後在這個框架中需要怎麼寫就怎麼寫。比如你知道有一場吃飯一定要有,一場爭吵,一場拂袖而去一定要要,或者有一個雙方睡不著的夜景戲一定要要的,這樣你們就已經好多場戲了。然後在後兩段中重複這些戲,再加點外頭的大環境的內容這樣就夠了。

這個戲要拍得非常細膩,你追求的是絲絲入扣的描寫,不追求情節上的戲劇性。在這一點上你可以借鑑一些像侯孝賢、賈樟柯的電影。在第六代導演的電影中,我看《站臺》對細節和生活質感的把握是最好的。當然地下電影本身比我們起點要高,因為沒有審查,比較容易發揮。但是如果忽略這個不談,我覺得作為一個導演,賈樟柯對生活質感細節的把握,恰巧是你這部電影要學習的。不必追求多少戲劇性的東西,就那些事情夠了。我是建議你拍成侯孝賢、賈樟柯那兩種電影的混合,吸收他們的優點,但是我不主張你拍得那麼慢,那麼惟長鏡頭表現生活流程,我相信你也不會拍成那樣的電影。就是大的節奏要快,區域性的細節是細膩的。你可以充分利用重複鏡頭的方法,比如你拍第一個故事中吃飯的鏡頭,第三個你用了那個碗的特寫鏡頭強調一個細節,你把它記下來,在第二和第三個故事中有意識地重複這個鏡頭,因為重複本身代表你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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