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有一種了不起的把握能力。他用直覺指導自己完成創作。他畫的東西非常獨特。他的作品擺在那裡絕不會同別人的東西混淆。他的油畫語言永遠屬於他自己。他在畫廊裡給我看了他的許多畫。我發現他粗糙的外表下躲藏了一顆細膩而感傷的心靈。這是從他的作品裡反映出來的。他喜歡大塊大塊地使用憂鬱的藍色,形成一種傷懷的調子。
“沒有人買他的畫。也幾乎沒有人買他代理的畫家的畫。只有人在他的畫廊裡買那些繪畫工具和顏料,或者畫框。
“他在不畫畫的時候寫詩。很多詩都是為他的畫作而寫的。如果不看他的畫,你不會明白他寫的是什麼。
那藍色在眼波里
湖水在天上
我穿過衚衕的晚風
在酒杯裡夜泊
“這就是他的詩。老兄,你也是詩人,你不覺得呂盛的詩寫得很好嗎?但是你若看了他的畫,你會覺得更好。他是天才。我可以這樣肯定。
“他雖然開畫廊,但他是潦倒的人。不過他很快樂。他氣質裡的憂鬱隱藏得很深,平時他倒是個樂觀的人。他在一輛破單車的後架上搭一箱啤酒回家,在衚衕裡發出清脆的聲響。我看見屋簷頂上的鴿子了。我們聊天一聊就聊一通宵。什麼都談,尤其是詩歌和女人。他倒是很少談繪畫。我給他看了我在地下室寫的詩。他讚揚備至。他說兄弟,你這些詩不要隨便帶著跑,萬一弄丟了不是你一個人的損失,是我們中國詩壇的損失。你把它儲存在我這裡。你放心。將來你安定下來,什麼時候給我一個信,我就把它寄還給你。最好是我在北京找一家出版社,爭取給你出版。多麼好的詩啊。純粹、乾淨、透明!你的詩讓丟失的童貞又回到了我的身體之內。我在閱讀中高尚、正直,像一個沒有瑕疵的人。在人世的瞬間能夠這樣就心滿意足了。我希望更多的人能讀到它。
“接著,他問我長這麼大泡過多少妞。我搖搖頭,說,我只泡過小朱老師。他笑著說可惜可惜。然後他跟我談他泡妞的經歷。他喜歡泡美術學院的學生。他說學美術的女孩都很前衛,她們對性事很開放。‘要是她們肚子大了,’他說,‘絕不會像小朱老師那樣纏著你非得要跟你結婚不可。她們不會的。’他說一到週末,他在美院的那些哥兒們就搞火柴晚會。什麼叫火柴晚會?就是在一個大教室裡聚會、跳舞,不要燈光,只把火柴劃燃,短暫地照明。火柴熄滅了,教室裡一片黑暗,男男女女抱成一團,貼著臉跳舞。‘你只要能進去,’他說,‘你就能帶一個女孩出來。’他說那種氛圍就是刺激人們尋找肉體的解放。太容易了,你把一個女孩睡了,你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來得及問一聲。
“他還說起他泡畫廊對面一家乾洗店的老闆娘的故事。那是一位漂亮而風騷的少婦。他請她做模特,恭維她的美麗和身材。但這少婦是一位情場老手。她向他展示風情,卻不投懷送抱。‘這就是女孩和少婦的區別。’呂盛說,‘這也是我更傾心於少婦的原因。征服她,讓她背叛自己的丈夫,比征服不諳世事而又追求開放的女孩要更有趣。’他當然最後還是得手了。那個乾洗店的老闆娘跟了他兩年,直到有一天被她的丈夫發現。‘之後就是一頓鬥毆。那男人叫了兩個幫手,拿了菜刀,要廢了我。我隨手揀了把釘畫框的錘子。最後的結果是我捱了兩刀,但他們三個人中有兩個住進了醫院。其中包括那個男人。’呂盛說著,給我看了他右手臂上的刀疤。
“我跟他說我還是喜歡少女。我喜歡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純真的時光。我講了我到你們長沙去,喜歡那個臘味店的湘妹子的事情。我說我沒有得手,但是我很滿足。我只要天天能看到她我就滿心歡喜。也許得手了我還沒有這樣高興。愛情的屬性是浪漫,而不是現實。我的意思是說,泡妞就在一個‘泡’字。我喜歡‘泡’的過程。
“呂盛搖著頭,說我的心智還停留在少男階段。說我若是再成熟一點,回過頭來看我現在的觀念,會覺得幼稚無比。
“我不同意他的說法。我們爭論起來。當然我們的爭論很友善。因為事實上,我們互相欣賞。即使我幼稚,那也是他曾經有過的,已經丟失了的;即使他成熟,那也是我不曾有過的,我總會有的。我們沒有對錯,沒有是非。我們像兩個鐘擺,只是各自停留在不同的時間而已。”
他問我不睏倦吧。我說你說,我有興致聽。我又說還要不要幾支啤酒。他當然要。他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我想不想曉得小朱老師的下文。
“就在我坐在火車上往北走的時候,在我到了北京住在小招待所的地下室的時候,在我跟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