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見過她。我和她的第一次互動,是她的一頓河東獅吼:“你他媽的這麼大一個洞都射不準嗎?控制不住射到外面把人弄出血了倒是拿張紙來擦一擦啊。抱個球管個鳥用?”
所有人都笑了。
我也笑了。
這是我一年來第一次笑。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張耀華。人稱妖子。
之後的英語和微積分大課上見過她。
因為上一次的不打不相識,她偶爾會朝我笑笑。但她沒有和我說過話。我有些失望。人長得好看,又有什麼用呢?
可是我想認識她,想找她說說話。我用了最笨的方法。
當時簡爾在追我。她的情書淹沒在信箱裡。我注意到這封信,是因為它是由她轉交的。
她跟我說的第二句話便是:“沒想到到大學,大家還是這麼傳統。送個情書還要別人轉交的。小子你要不答應,我可饒不了你啊。”
於是,我和簡爾在一起了。對於我來說,和誰在一起都一樣。我的父母早教會了,讓我對愛情和婚姻絕望。愛情,只不過是個過場。
何況,她做的媒。她那麼希望我們在一起。
呵呵,原來我那時已經這麼遷就著她。
後來她為了簡爾打架。受了傷。我去醫院的時候,第一時間看到她狼狽地坐在簡爾旁邊,竟然很生氣。她傷得比簡爾嚴重得多,想必為了保護簡爾的周全,遭了不少罪。我在家裡熬了些皮蛋瘦肉粥過來,她倒是很乖巧地吃得一粒不剩。只是事後她不太和我說話了。
在出了車禍,沒有她訊息的那一年裡,我最喜歡做皮蛋瘦肉粥。在廚房裡忙碌的時候,總會想到她。
沒想到不久之後,就有傳言出來說她是同性戀。
校內論壇上,是無聊的一堆人上傳的各種可疑照片。有她們深情對望的,有她獨自憂傷的。我等著她出來澄清。
可她沒有。從來沒有。
她彷彿預設這一切。
這下子,我也慌了。因為傳言傳得那麼真。而我想到她看我時跟別的女孩看我的眼神不一樣,想到她還為簡爾打過架,我幾乎就要信了。
她跟沒事人一樣,依舊我行我素。甚至她和簡爾走得更近了。
有一次,她把簡爾護送到我這裡,偷偷跟我說:“現在大家都以為你和我都喜歡她。呵呵,我們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你我還是傳聞中的情敵呢。”
我不假思索地問道:“真的是嗎?”
她怔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她淡淡地朝我揮手說:“你說是就是嘍。放心吧。她喜歡的是你。我哪有你的魅力大?好好照顧她,現在她是風雲人物的女朋友,據說還是另一個風雲人物暗戀的物件,很容易被人半途打了。拜拜。”
既然她喜歡簡爾,那我就和簡爾分了手。
她真的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對待學校這麼猖獗的留言,她居然能無動於衷?!直到後來我知道她不是女同的時候,我甚至有些憎恨她。
和簡爾分手後,我不停地換女朋友。我想,上天肯定是覺得我不配有愛情這樣的稀罕物。我喜歡的人註定不會喜歡我。那我就享受別人的愛情吧。
直到畢業晚會的那天,有一封情書輾轉地到了我的手上。
我真的恨她。如果她早點出來解釋,哪怕她對學校上面的那些傳言有一句反駁,我也不會等這麼久。我們浪費了三年青春中最好的時光。
可是這種恨很快被洶湧澎湃的狂喜吞沒。錯過了三年,我們還有三十年、一輩子那麼長可以走。
她的情書寫得很可愛。是我這一生中收到過的最最可愛最最難忘的情書。如同她本人一樣清澈、真實和質樸。
我忘不了那天的一支舞。她像一隻天鵝地在舞池中旋轉。她歡快得像叮咚的溪水,流進了我的心裡。
這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也是我最後悔的一天。
那一天,我失去了我的一條腿。
我後悔的是,我沒有讓她等到我。
她穿得這麼好看,淺綠色的連衣裙,白色的高跟涼鞋。我想本來我可以擁抱她,親吻她。而因為我的不小心,我閉眼的時候只有一片血色還有呼嘯而過的冷意。
我在國外治療的時候,看到穿淺綠色連衣裙的人,都會想到她。
我想她。我缺了一條腿後,只配想她。
我失去了她一年半的訊息。回國後,我去找她。
她來到了北京。在電子城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