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向下滑去。
這個場景成了她一生的夢魘之一。
葉然箭步衝過去摟住了桃枝,將她攬在懷中,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拭著她臉上的血跡,卻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桃枝握住她的手,笑道:“葉然,求你一件事。。。”
葉然的淚已經止不住地流,用力點頭,“你說,我一定辦到。”
“是我太貪心,搶了你的東西,但。。。但子澹恐怕撐不了多久了,你幫我。。。救救他。。。”桃枝撐著精神從懷裡掏出崑崙圖,她的背上肩上插滿了弩箭,懷裡的崑崙圖卻一點也沒遭到損壞,可見當時她見情況不好,想也沒想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住這圖,“我多想再見他一面呵。。。”
當日桃枝說若子澹治不好了,她就與他同去,如今她要先走了,卻只想著保住心愛的人一命。葉然捂著嘴滿口答應,“你撐住我帶你去見他最後一面!”
桃枝在她懷裡搖頭,蒼白的臉已經浮出青色了,“不,若他見到我,肯定要擔心了。”她從懷裡又掏出一物,葉然定神一看,竟是一顆紅色的石頭,看上去因有人長期撫摸,表面已變的十分光滑,“你看,這是兒時我們一起在訓練場,他。。。送我的,多漂亮啊。。。”
葉然握住她的手大哭道:“你要好好的,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傻丫頭,又在說傻話。”桃枝的丹鳳眼中露出往日戲謔的微光,“我就要走了,桃樹下還埋著我醃製的百花蜜醬,秋天時記得挖出來吃,也了卻你我一番情誼。”
那一日,細雨綿綿,桃樹紛飛,桃枝穿著水綠的宮裝回首一笑的模樣還跳躍在葉然的腦海中,她說要為自己醃製兒時最愛的百花蜜醬,還未到秋天,她的命就到了盡頭。
葉然的鼻涕眼淚混在了一起,破口大罵道:“誰和你有情誼啊,咱兩沒完,你給我起來!”
“我。。。我。。。”桃枝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話未說完,眼就閉上了。
葉然一呆,眼淚也止住了,她僵硬了很久,忽然笑了,抑制不住的笑聲在灰色的天空中盤旋,鴉鳥飛過,掉了了數根黑色的羽毛。葉然面無表情地把桃枝身上的箭拔出,解下自己的披風裹住她的身體,雙手用力抱起跌跌撞撞地往青荷宮走去。竟是不再管周身的任何事任何人。
青荷宮內的宮人一直關在宗人府內尚未放出,裡面空空蕩蕩的格外寂靜。葉然抱著桃枝的屍體走進去,關上了宮門。她小心地將桃枝放在床上,走進院子裡用手挖開樹下的泥土,取出一個灰色罈子。葉然抱著罈子走進寢殿中,打來了一盆水,給桃枝擦拭著臉頰和身子,換了一盆又一盆的井水,總歸是擦乾淨了,她又開啟花梨木雕大衣櫃,找到了當時還尚在宮外客棧中她穿的衣服,給桃枝換上。
一切都忙完了,她坐在床邊開啟了罈子上的封油紙。百花蜜的香味撲面而來,葉然用食指沾了一口放進嘴裡,時間未足,仍然很苦澀,但她吃的很認真,也不顧甜膩和胃撐壞的痛感,只是機械的一下一下將蜜醬往自己嘴裡送,好像只有這樣的甜才能壓住自己心裡的苦。
桃枝的身後事葉然固執地不許人將她土葬,她親自紮了一個竹筏,直接將桃枝的屍體鋪上去,在碧江邊上用力一推,竹筏便順著碧江流走了。
葉然注視著竹筏在視野中越來越小,舒了一口氣,花自飄零水自流,桃枝美人如花,自當順水流去,碧江通往闢天教的總壇,也許她和子澹還會相遇,那時她就到家了。
這應當是桃枝最好的歸宿。
這些日子,沈子墨一直沒有出現,葉然知曉他即將登上大位,朝廷上的亂黨餘孽,先皇留下的保皇派包括與南詔國戰後的談判每一件都夠他煩惱的。葉然呆在青荷宮內等他忙完後的出現,畢竟崑崙圖還在她身上,呆在宮內的日子不會長久了。
這一次我一定要完成你的心願,葉然默默對桃枝許諾。
青冥來了幾次,大約是想要安慰她,葉然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整個人看起來正常的不行,青冥隱隱覺得不太對,卻也說不上來,只能自我安慰也許是她想通了。
很多時候葉然都遣走新送來的宮女一個人坐在宮殿石階上發呆,心中腦袋中都空明一片,一發呆就是整個下午,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悠閒日子就這樣渡過了好多日。
直到沈子墨登基後的第三日,李公公來召她去乾坤宮。
葉然進了乾坤宮,跪下行了一個標準地面聖禮,沈子墨親自將她扶起,道:“葉兒何必跟朕這般生分。”
生分是關乎情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