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窩、縣衙鹽課是鹽商在食鹽買賣環節需要繳納的鹽課中最主要兩部分。鹽課之中,還另外包含有各種雜稅,在此不作贅述。
國朝的鹽業,是從頭到尾的計劃經濟。產量、銷量、銷售區域都是事先規定好的。這樣一來,每個縣根據人口數量,都會分配到一定的銷售任務。
同理,根據計劃經濟的特色,每個縣的官鹽銷售量固定,則稅收自然也是固定的。比如:揚州府三州七縣中的首縣江都縣的鹽課就是一萬兩。
但,事情怪就怪在這裡。越是靠近產鹽區的地方,越是難以完成鹽課。
沙勝官任淮揚分守道,管著揚州府、淮安府,這兩府的錢糧賦稅收不齊,直接責任人:縣令的考評可想而知,但他作為兩府最大的官員,考評同樣不會好看。
何師爺關心的就是這件事:淮安府、揚州府兩府年拖欠鹽課已經高達近一百萬兩白銀。
賈環詫異的道:“這倒是奇怪了!”
何師爺苦笑著解釋道:“原因就在於私鹽。私鹽價格比官鹽便宜。越是靠近產鹽地,越是私鹽氾濫。再加上揚州地處交通樞紐,又有兩淮鹽運司。每年幾億斤鹽過境。買賣私鹽更加便利,還要算上運河上過境的漕船、鹽船夾帶的私鹽。有私鹽可以買,誰會去買高價的官鹽?”
鹽商們無人肯往揚州府、淮安府的縣裡運官鹽賣。虧本的生意誰願意做啊?當然,鹽商們住在揚州的地界上,還是要給縣令們人情、臉面。
但即便是有鹽商認領了部分“人情鹽引”,賣鹽。在私鹽橫行的市場情況下,只能將官鹽按照私鹽的價格賣。虧損的情況下,把賣官鹽的銀子全部交給縣衙當稅收,各縣每年的鹽課無也法收齊。規定十分,實際收了一分是常態。
所以,淮安、揚州兩府的鹽課拖欠嚴重。
賈環口裡的話給憋回去,拿起酒杯與何師爺喝了一杯。
要知道,國朝販賣私鹽是要殺頭的。但是這麼多人,這麼多渠道在販賣,官府能殺誰的頭?
簡單點說,用律法根本無法控制現在私鹽氾濫的情況。
賈環沉吟了一會,問道:“那麼,沙先生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何師爺道:“東翁上任以來,有心清理錢糧賦稅,但是困難重重。東翁的意思,是想要鹽商們將這部分拖欠的鹽課補齊。”
“鹽商們怎麼肯?”
“所以東翁今晚去和三大鹽商之一的鄭元鑑談。”
賈環搖搖頭,很不看好,“我看很難達成協議。”一百萬兩白銀,即便鄭家拿得出來,他也不敢拿!財不露白是常態。鄭家要是應承下來,日後的官員都會找鄭家“納捐”。沙觀察又不會在揚州城呆一輩子,而這些綱商,世代經營鹽業,跑不了。
何師爺喝了一口,滿臉期望的看著賈環,道:“所以,我想請子玉幫我出個主意。”
賈環一個理科生,對鹽法能有什麼研究?要學史的才行啊。他就知道偽清的某皇帝下江南時,是鹽商接的駕。銀子花的如流水。搞了個揚州二十四景,聚鹽成塔。
本時空中,過段時間,賈元春才選鳳藻宮後,賈璉帶著林黛玉回賈府,王熙鳳會在賈璉的乳母趙嬤嬤面前吹噓:王家當年接過一次駕。金陵的甄家接了四次駕。
思路只能從權謀上走。銀子肯定還得鹽商出。揚州城內的鹽商300家,湊一百萬白銀出來不是難事。鹽商的富裕,連皇帝都驚歎。關鍵是以什麼名義,把錢從鹽商的口袋裡掏出來。沙觀察那樣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肯定不行。
賈環想了一會,道:“私鹽還是要查一查的。”
…
夜空如洗,明月當空。
賈環與何師爺兩人說話時,揚州城內的大鹽商鄭元鑑家中,大周浙江布政司右參政沙勝正在勸鄭元鑑補齊鹽課。
精美的花廳之中,鄭元鑑坐在下首,喝著茶,打著哈哈,就是不肯應聲。
沙守道沙勝今年五十多歲,一身淺灰色的儒衫,氣度不凡。這個年紀,說一聲年紀輕輕,有點誇張,讚一句年富力強,絕對沒有問題。
國朝的官員,是不是年輕,需要依據於官位來判斷。這和後世天朝一樣。40歲的副…部…級肯定算是年輕的官員。而40歲的縣…級就不算年輕了。
官場的生態就像金字塔。越往上,人越少。國朝的官制,關卡就在四品到三品這裡。多少人在這個關口給卡住,一輩子都升上不去。三品就可以叫做朝廷重臣了。
當然,都察院的風憲官不在此列。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