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弘這幾天沒好好睡過,不知酒中有藥物,睡下去便沉沉入夢,獲得了充足的睡眠和安靜的休歇,對他來說,反而有好處。
他久走江湖,一向十分小心。但在一處陌生的荒村野店中,沒有提防的必要,也因為疲勞過度,以致著了道兒,活該倒黴。
他終於醒來了,只感到精神奮振,疲勞盡消,渾身舒暢,睜眼便看到視窗射入的一抹晚霞令室內罩上一層紅光。
目光落在窄小的鐵格小窗臺,他一驚而起。
“老夭爺!”他脫口叫。
這是一間堅牢的石室,有丈五六見方,室頂壘木搭建,每根木粗如海碗密排而成,有不少縫隙。小窗是圓形,約尺八見方,三根兒臂粗的鐵條為欄,只有貓才能進出。一座鐵葉門,門上開了一個五寸大的小窗孔。
室中只有一張木榻,不是睡炕,之外空無一物。
身入牢籠並不會使他驚駭,令他大驚失色的是除了木榻之外,全室每一寸地皆為千千萬萬的蠍子所爬滿,屋頂、窗臺、牆壁,全是這種令人噁心的毒物。
在北方,蠍子平常得很,無處不在,任何角落也可找到這些小毒蟲的蹤影,頑童們甚至裝在衣袋裡作為玩物,被尾鉤蟄中,並不比被大螞蟻咬一口嚴重。但有些人卻受不了,尤其是南方人,捱上一下,不叫苦連天才怪。
千千萬萬個蠍子,那就嚴重了,任何人見了也心驚膽跳。如果是普通三兩寸長的黑褐色蠍子,膽大的人也不至於大驚小怪,但這間囚室的蠍子,全是五六寸長黑藍色的異種藍蠍,毒性極為猛烈,健壯的人捱上一下,痛昏並非奇事,甚至可以致命,只消看一眼,便會令人渾身綻起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整座囚室內,皆被蠍子爬動所發的沙沙聲所充滿,尤其是在屋頂上爬行、爭鬥、追逐、覓偶等等活動的蠍子,似乎隨時皆可能失足下掉,益增恐怖。
怪,就是床上沒有,甚至床腳附近半尺徑之內,也沒有蠍子走近。
他大驚而起,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除非他能凌空破窗而出,或者變成飛蟲從門孔中飛出去,不然勢難避免被毒蠍所傷。
身上衣褲俱全,靴袂已脫下置放在床尾,包裹衣物兵刃都不在,糟了!經驗告訴他:他已落在仇家手中了。
他拉脫一幅衣角揉成一團,向下轉擲。
真嚇人,立即有十雙以上的藍蠍,抱住了那團衣角,尾下如雨,向成團的衣角進攻。
即使他有三頭六臂十條腿,也不可能驅走這千千萬萬藍蠍,開出一條路,走近鐵葉門,他只能呆在床上,乖乖等候囚室的主人發落。
“外面有人麼?”他大叫。
毫無迴音,外面似乎沒有人。
看到窗外透入的一抹晚霞,他暗暗心涼。至少,他被囚在此地快一天一夜了。昨晚落店的情景,他記得十分清楚,店夥要他夜間上茅屋小心蠍子,目下蠍子卻成千上萬困住了他,顯然,他已落在對頭手中了。
首先,他便想起了摩天嶺的朱堡主,那位能大量用毒的神秘人物,如願以償地把他弄到手了。
“我要是能生火,也許有希望。”他想。
江湖人不離身的火摺子已被搜走,想生火驅蠍勢不可能,木床是新制的,尚帶有新木的清香,不可能鑽木取火。
“只要我能生火,只要我能生火……”
他哺哺自語,絕望地用目光搜尋生火的工具。可是,他失望了,即使他能折掉床,手削牙咬可製成鑽子鑽床,但沒有枯葉乾草也是枉然。
他板起一塊床板,心中一動,想起上次在斷魂谷,用高蹺透過火場的事,立即開始穿襪著靴,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靴底旁,心中略安,那裡面的一枚孤星鏢末被搜走。
他將床板向門旁一丟,蠍群可怕地騷動。事先他以為床必定侵了某一種闢蠍的藥,只消將床板丟在地上,蠍群必定走避。豈知料錯了,只眨眼間,床板便被藍蠍所爬滿。
又破滅了一個希望,他恍然地說:“原來是放床的地方撤了闢蠍藥物,與床無關。”
他不死心,再扳起一塊床塊,猛地一撥,將十餘隻藍蠍撥入床下。那些藍蠍像被火灼,狂亂地向外急爬,爬出床外進入蠍群,仍在高舉尾鉤亂刺、訂旋、滾轉、抽搐,久久方行靜止。
門外,突然傳來銀鈴似的輕笑聲。
他猛抬頭,看到門洞出現一張俏麗的年輕女郎面孔,大概來了不久時刻了,正以那雙明亮的鳳目,盯著他發笑。
“喂!出去談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