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連續有御史、給事中甚至戶部尚書方鈍上書提議開海禁通商還沒引起嘉靖帝的注意,但緊接而來的關於胡宗憲招撫汪直的流言……嘉靖帝立即鎖定了錢淵。
理由是明擺著的,一個兩榜進士出身,手握數省兵馬大權的浙直總督和一個名聲在外的倭寇大頭目暗通款曲,胡宗憲不可能不封鎖訊息,這種事一旦洩露,身敗名裂亦等閒。
更別說胡宗憲和汪直還是同鄉。
如今京中已有傳言,有的說的有鼻子有眼,胡宗憲當年丁憂回鄉守孝六年,和讀書不成只能外出行商的五峰船主汪直相識,兩人結交為友……
但有的傳言就比較惡毒了,說胡宗憲不僅僅和汪直勾結,而且還和徐海勾結,意圖謀反,劃江而治……這種鬼話也有人信!
沒辦法啊,就那麼巧,徽州是山區,不靠海,偏偏從許家兄弟開始到徐惟學、汪直、徐海都是徽州人。
皇權是封建朝代不可逾越的高壓線,這種傳言一出,即使是嚴世蕃也不方便出面遏制流言蜚語,錢淵和徐渭一致判斷,這是徐階暗地裡搗的鬼。
倒是嘉靖帝對此不屑一顧,看了看黃錦批紅後送上來的奏章,隨口道:“召錢淵。”
口氣淡淡,直呼其名,黃錦心裡一緊,匆匆退出,剛走到殿外準備叫個小太監過來,冷不丁看到了馮保。
“黃公公。”馮保很是恭敬,如今司禮監一共三個秉筆太監,其中兩個年過六旬,還有個倒是才四十多,不過今年病重已經起不了身,他想再進一步,黃錦是很有發言權的。
“陛下召展才,你跑一趟。”平時一向笑容可掬的黃錦這會兒一絲笑容都沒有,“提點兩句,陛下不太高興。”
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兼管東廠,黃錦不會也沒必要和外臣勾結,就算看錢淵順眼,也不會暗通訊息,只是這一年多來,每每嘉靖帝開懷之時,錢淵大都在場。
“嗯?”黃錦眉頭一挑,看了看沒動彈的馮保。
“呃……展才就在西苑外。”馮保嚥了口唾沫。
今天的錢淵穿著一身道袍,但款式略微修改過,沒有長袖飄飄,衣領、袖口、腰間都別出心裁,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拜見陛下。”錢淵拜倒在地,這次他就不指望嘉靖帝免跪賜座了。
“展才何來之速也。”嘉靖帝哼了聲,“為何而來?”
黃錦可不會替錢淵隱瞞,原原本本的將錢淵等在西苑外稟上,嘉靖帝知道,自己沒猜錯,就是這小子搗的鬼。
“學生欲明日啟程南下,特來辭行。”
嘉靖帝眯著眼,狹長的雙目中透出精光,良久才道:“還以為你是來請罪的!”
錢淵直起身,坦然道:“胡汝貞欲招撫汪直,的確是學生放出的訊息……但學生何罪之有?”
“天下乃陛下的天下,但東南富庶,乃大明膏華之地,如今東南倭亂,浙直總督衙門行提編法,截留兩淮鹽稅,編練新軍,以至於朝中財用不足,連陛下都要從內承運庫調銀賑災,甚至都不願再養一隻獅兒。”
嘉靖帝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移開……從內承運庫調銀賑災,那是戶部實在撐不下去了,而且方鈍私下許諾日後戶部充盈,不再阻攔嘉靖帝片紙於太倉取銀。
獅貓死了沒養第二隻……那是因為這半年送進宮的幾隻獅貓都不受嘉靖帝待見,要養那就要養最好的,怎麼著至少也得是全身雪白,一雙鴛鴦眼吧……想6炳養的那隻雪裡拖槍,嘉靖帝是看不上的。
“陛下,學生是在給朝廷,給陛下省銀子。”
錢淵情真意切,嘉靖帝嘴角抽搐,而黃錦在捂嘴忍笑。
這廝也太能扯淡了,嘉靖帝嘆了口氣,“給朕省銀子……說說吧。”
“那……胡汝貞招撫汪直,陛下是許還是不許?”錢淵小心翼翼的試探。
“嗯?”嘉靖帝輕描淡寫的看了眼過去,錢淵立即低下頭。
“起來說。”嘉靖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給這廝根杆就能竄上天。
黃錦搬了個圓凳過來,笑吟吟說:“展才仔細說說,如若能省銀子,陛下可以多選兩隻獅兒呢。”
“謝陛下。”錢淵坐下,揉了揉膝蓋,才正色道:“不說什麼開海禁通商……陛下,大司農那事兒還真和學生無關,估摸也是被逼的份上了……真夠頭鐵的。”
“再說廢話,讓你哪兒都去不了!”嘉靖帝瞪了眼,去年他就從錢淵嘴裡聽過頭鐵這個詞了。
“不說開海禁通商,只要透個意思出去,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