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仍然是名儒爾奉明。
此人連寫三篇文章,曰《靈陽豈當大任》、曰《私用公器者何為》、曰《國家大事,焉為私恨》。
後兩篇文章,一看名字便能大概知道是說什麼。第一篇文章裡的“靈陽”,則是齊武帝時期的國侯靈陽侯。因公器私用,而被武帝奪爵。
第一篇痛罵靈陽侯,算是試水。
以古諫今,文采飛揚。
緊接著第二篇、第三篇,措辭越來越嚴厲,也直接把矛頭對準了姜望。
爾奉明所代表的,當然不止是他爾奉明。但要硬把他劃個黨派,卻也難能。這一支生花妙筆,以及誰都敢罵的狂士姿態,就是他的生存哲學。
知道誰能罵誰不能罵的狡猾,以及一碰到硬茬就縮頭閉戶的厚實臉面,則是他比當年那個許放活得滋潤的前提。
有人求美名,有人求惡名,龍蛇各有道,都能夠風生水起。
這三篇文章著實寫得精彩,引起朝野間議論紛紛。
政事堂、兵事堂倒是都沒有大人物出來表態,但自此而下,卻越吵越是激烈。
作為當今齊國風頭最勁的大人物之一,武安侯調動國家資源,追剿一個不知名邪教的事情,也成為街頭巷尾捫蝨搖扇的熱議話題。
與之相關的奏疏,更似雨點飛來。
支持者有之,反對者有之。
一直到今天,這場朝議,天子明旨讓姜望參加。
大約便是要為這段時間沸沸揚揚的物議,做一個蓋棺定論。
青磚便是為此憂心。
姜望卻很平靜,聽到這個訊息,也只道了聲:“知道了。”
有些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麼可爭論的,但總架不住有些人的吹毛求疵,另一些人的推波助瀾。
倘若一心尋釁,總能找到理由。站著擋我陽光,躺著攔我的路。
他早已習慣,也無非是面對。
只再看了一眼林有邪的墓碑,便拔身而起,踏空遠遁……青雲朵朵向臨淄。
……
紫極殿乃大齊帝國文武百官議事之殿。
這個偉大帝國的地方性政事,在郡守府就能完成。朝廷通常只負責監察。
涉及全國的政事、以及地方上不能做主的一些政務,也常常在百官議事的階段,就足夠妥善解決。
再往上則是政事堂合議,最後才是天子披閱。
畢竟偌大帝國,萬里疆土,億兆子民,焉能事事勞心?
歷史上皇帝半月一朝、一月一朝、甚至一年半載不視朝,都是常事。
唯獨當今天子坐朝甚勤,只要沒有出征在外,必然風雨無阻。常常高坐紫極殿中,沉默旁聽百官爭吵。非大事不參與討論,但百官所議之事,皆要在他心裡過一遍,故無人敢不用心。
在擁有已經可以比肩太祖、武帝的功績後,亦然如此,未有一日懈怠。
他高坐至尊之位,平靜的旒珠簾後,是誰也看不清的天子之心,也是他對整個天下的注視。
大凡偉大之帝王,必有偉大之所求。顯然如今橫跨東南,虎視天下的大齊帝國,也並未能填滿他的野望。
自登基而至如今,他坐朝已經五十七年。
元鳳年號已經足夠冠以偉大之名,但關於這個年號的故事,還在繼續。
與很多老百姓所想象的威嚴肅靜、偉大高岸不同。
在大多數時候,紫極殿也和菜市場沒有什麼區別。爭吵的雙方各說各話,爭得面紅耳赤的,不在少數。
今日也不例外。
這個說農稅不僅需要再削減,更應改糧為錢,以此規避收繳糧食過程中,所造成的損耗。
那個說三十稅一已是皇恩浩蕩,做什麼決定都要考慮國情,收錢收錢,你娘快要餓死了吃錢行不行。
吵得不可開交。
直至殿外金瓜武士一道宣聲——“武安侯覲見!”
紫極殿立時像是落下了靜音結界,所有人都閉了嘴。
有些人的目光,便若有似無地落向大殿右側佇列中,那位袖手而立、神態自若的名儒……並無一官半職在身的爾奉明。
便在這個時候,披著一身紫色九蟒吞雲侯服的武安侯,手按長劍,未脫鞋履,大步踏進殿來。
靴子在大殿踏出清脆的迴響,今日他一改往日溫和,眉眼銳利,氣如雲蒸,似是他腰間那柄天下名劍已出鞘!
他行走在滿朝公卿分開的通道里,目不斜視。在高闊的紫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