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師兄,你是要來殺我的,便請橫劍罷。或許這可以叫你找回一些勇氣。”
龍伯機幾乎是本能地後退一步!
這一步之後,他心中生出巨大的沮喪。
他意識到自己的確是方寸盡失了。
自記事起,他就生活在南斗秘境。
南斗殿是他的全部。他迄今為止所有的人生,都在為“合格的南斗傳承者”而努力。
他天資極高,秀出群倫。早早地開始處理司命殿事務,近幾年也開始分擔整個南斗殿的事權。
所有人都這麼覺得,他自己也這樣認為——他必然是下一代司命真人,且很有可能成長為南斗殿主。
南斗殿遭遇傾覆之厄,坍塌的是他的天空。
他不願意相信這一切,也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但很明白,一切是一場空。
他六神無主嗎?
不,他是知道已經窮途末路。
他愚蠢嗎?
不,他只是想發瘋!
“龍師兄。”昧月的聲音反倒平緩落下來,她問道:“你為什麼不殺我?”
龍伯機握著劍,一時沒有說話。
昧月輕輕地笑了,她是這樣懶洋洋地笑著:“你以為只有你恨我嗎?你以為整個南斗殿,只有你想我死?司命真人難道不恨我?長生君難道不想捏死我?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罪魁禍首,但此時此刻我是最容易恨的那個人,不是麼?”
“人總是會選擇恨最容易恨的那一個,而不是最該恨的那一個。”
“但你說——”她的聲音這時候甚至是有些輕飄飄的,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也包括自己的生死:“你知道為什麼只有你提著劍,魯莽地殺過來麼?”
龍伯機抬眼看著她,用佈滿血絲的眼睛,憤恨又失措的……等她的回答。
她說道:“因為沒有意義。”
昧月笑出聲音來,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因為……我們誰都逃不掉啦……哈哈哈哈,神臨、洞真、衍道,沒有任何區別,沒有任何例外——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鐺啷啷!
龍伯機手裡的劍,跌落在地上。
他一瞬間散去了許多神色,雙眼滯然。
昧月的笑眼之中,沁出一絲冷意——不能夠握劍到最後一刻的人,真是孱弱啊。雖金軀玉髓,大宗嫡傳,也不過徒有其表。還不如一個十七歲的周天境的小鎮少年。
但這抹冷意很快便霜化了,晶瑩地墜在長睫的尾梢。
她用尾指輕輕颳走了笑出的眼淚,瞧著龍伯機道:“也不對。南斗殿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死。就像三分香氣樓,也只是死掉不幸落在南域的這一批。我和你,都不過是被拋棄的人。”
龍伯機的眼中有了一點神光,他慢慢地緩了過來,眨了一下眼睛。
“說起來,這些天南斗秘境的所有修士都在守門,卻不知天機真人和七殺真人去了哪裡?”昧月笑了笑:“楚國出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在南斗殿了吧?真是未卜先知啊!”
龍伯機如若未聞,半蹲下來,撿起地上的劍,再不說一句話,轉身往外,越走越快。幾乎是逃出了這座偏殿。
他來時殺氣洶洶,走時倉皇如竄。
在這座偏殿所留下的劍鳴,只是一聲寂寞的撞地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