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真正地戰鬥。
倒是將全面解放的狀態,都用來處理自己的傷勢。
眼看著傷口就要止血,他那交錯著鎖住脖頸的雙手,各自分出兩根手指,探進傷口,往外一扯!
頗窄的一道劍創就此拓寬,撕長,從鎖骨一直開到下巴,鮮血嘩嘩地流!
粘稠血液,倒似與他戴上了一雙血手套,也為他披上了一件血衣。原本的顏色瞧不見了,已是鮮紅疊著暗紅。
他搖搖晃晃地走著。
解剖自己,也是進一步瞭解自己的過程。治癒自己,則意味著需要彌補過去的不足。留住傷口,是為了更多感受姜望的劍。
海風迎面。
在人虛弱的時候,風也更酷烈。刀刮也似,凌厲地敲擊他的眼簾。
他只是淡漠地睜著眼睛,平靜地注視一切,迎接世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所有。
若不能戳瞎他的眼睛,他就會一直注視。
直至某個時刻,他恍惚一個趔趄,努力站定時,眼前一切已不同。彷彿跌入了某個神秘之地,眼前是一片綿延的飛角高樓,仙氣氤氳,越往遠處越隱約。
但沒有任何存在的實感。
海上生永珍,不知是何處蜃樓。
田安平即便虛弱至此,眼界卻也不曾丟失。當然他並不在意真實或虛假。
有人當真,就不算假。
他在門樓外站定,並不進去,如此沉默了許久,直至蜃樓深處,走來一道虛幻的身影——
此尊彷彿虛光所聚,面容璀璨不可直視。身在此間。似又不在此間。
“嘖嘖,傷得不輕啊。”那人說道。
田安平捂著喉嚨,聲音在空氣裡凝結:“諸方都如此剋制,這次戰爭的機會,千載難逢。你們一心等亂世,怎麼機會來了,不見把握?”
蜃樓中的人道:“你在發力之前,可不曾提醒我們。”
田安平的聲音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事事都要等我先提醒,你們半點跟不上,這合作倒也不用再繼續。你們已無前路,沒必要叫我踏上這艘註定沉沒的破船。”
蜃樓中的人反問:“你何曾在我的船上?”
田安平往前一步,恰恰踩在蜃樓與真實海面的交界,長髮飛揚而起。
“你在乎沉船嗎?”蜃樓中的人問。
“我在乎我浪費的時間。”田安平說。
“不錯!世上還有你在乎的東西。”蜃樓中的人道。
田安平將脖頸的傷口驀地攥緊!指尖燃起黑焰,將傷口縫合。
蜃樓中的人又道:“我想了又想,現在還不是時機。”
“當今天下,格局早定。諸方霸主,根固已久,掠盡陽光雨露。只有其中一尊龐然大物倒下了,才有你們破土而出的空間。”田安平的聲音道:“若非霸國交伐,天下大亂,你們等一萬年,也等不來時機。”
蜃樓中的人輕聲而笑:“難為你傷成這樣,還為我們考慮。”
田安平的話語是一個個字元,跳躍在空中,發出聲音:“機會我創造了。沒有把握住,是你們的事情。對嗎?”
蜃樓中的人道:“對。”
田安平道:“現在你們該為這份機會,付出與之匹配的價碼。”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正是為此而來。”蜃樓中的人笑了笑:“你想要什麼?”
田安平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在曹皆的眼皮底下,出現在這裡,對你來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嗎?”
“不算太難。”蜃樓中的人語氣從容:“他畢竟是兵家修士,靠的是軍隊。”
田安平道:“我想到一份很好的禮物。”
“首先我要提醒你——”蜃樓中的人道:“這場戰爭若是開啟,你能從中攫取的收穫,將不可量計。換而言之,這機會,你也不全是給的我們。你需要我們的力量,讓戰爭必然發生,只是我們停下了。哈!或者說,懸崖勒馬?”
田安平毫無波瀾地看著蜃樓:“我不講你的那種道理。”
蜃樓中的人哈哈一笑:“那你說罷!想要什麼禮物?”
“宰了曹皆。”田安平說。
蜃樓搖晃起來,幾乎崩潰。蜃樓中的人,彷彿只剩一雙幽幽的眼睛,這雙眼睛盯著田安平:“這個玩笑不好笑。”
田安平面無表情:“真不錯。你居然覺得我是個會開玩笑的人。”
“我不太明白的一點——殺死曹皆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嗎?”蜃樓中的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