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平道:“做一件事情有什麼好處,那是你的思考方式。不是我的。”
“聽起來像是在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蜃樓中的人道:“也許你是個好人呢!”
“好人或者壞人,也只不過是世俗的標準。”田安平的聲音字元,莫名地扭曲起來,彷彿有些躁動:“行,或者不行?”
蜃樓中的人沉吟片刻,而後道:“要瞞過曹皆容易,要殺死曹皆,就沒那麼簡單,甚至無法保證必然做到。哪怕是在天機混淆的此刻,這也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田安平,至少在現在,我還沒有做好那種程度的危險準備。”
衍道絕巔,已經代表現世極限的力量層次。
要殺死絕巔強者,通常有一個前提,就是“絕巔不退”。這種機會,通常是在戰場上發生。
要想狩獵一個一心求退的絕巔強者,需要的可不只是強出一籌的力量。
田安平正要說話,忽而轉頭!
力度過大,動作過於激烈,以至於脖頸傷口又一次鮮血狂飆!
他看著遙遠的鬼面魚海域的方向。
此刻有四顆璀璨星辰,高懸於夜空,有四道恐怖星柱,接天貫夜,傾落海中。整個近海群島為之轟動,近海之民,無不仰天。普通海面看到的是奇觀,如他這樣剛剛被逐走的人,看到的自然是姜望。
本以為已經沉沒的姜望,再一次掙扎於天道深海。
這一時的道途鎖海,也意味著一場史無前例的鬥爭,正在發生。
這讓他感到興奮!
“你知道那邊正在發生什麼?”蜃樓中的人幽幽問道。
田安平沒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方向,嘴裡說道:“換個禮物吧。”
他咧開嘴,也不管這個動作會進一步撕裂傷口,混著血道:“我要天人之法!”
“你確定嗎?”蜃樓中的人道:“即便是姜望,公認的當代最天驕,有那麼多人幫忙,動用那麼多資源,也未見得能夠掙脫。他走到現在,也只是在掙扎罷了。”
此刻的田安平並不平靜,有些怪異的興奮:“若他能,那就說明辦法存在。若他都不能,這正好是我的挑戰。”
蜃樓中的人沉默良久,最後道:“世上沒有必成的天人之法,倒是有一些靠近天道的路徑。”
“這就夠了。”田安平說。
……
……
天地斬衰之期,諸方變亂頻頻。
小到一村一鎮,民眾作息混亂,不知何時勞作,何時休憩。剛剛躺下,天就亮了,才爬起來,又是天黑。忽晴忽雨的天象,也讓往常的生活狀態無法持續。
百姓惶恐不可安坐,多以為天地將崩。不少邪教左道趁勢而起,大肆宣揚末法,利用恐慌心理傳教……什麼“命運之子”、“末劫聖人”,不勝列舉。
這些當然是考驗各國的治政水平。
而大的變化,則涉及到真正的天地規則的改變——這些反而是尋常百姓不能觸及的。
譬如在西北雪域,出現了極光勝景,終日不息。也不知是天道變化,還是黎國那位爭霸今朝的開國皇帝,又有什麼手筆。
譬如南方的隕仙林上空,無端張開一道萬丈天隙,而且並沒有癒合的趨勢。彼處有大團的雲氣墜落,尤其在殘陽暈染的黃昏之時,彷彿天穹滴血的傷口。
說起來所有人族駐軍之處,大概只有迷界,才最讓人感到“正常”。
因為它在什麼時候都是混亂的,已不能更混亂了。
白眉靜眸的竹碧瓊,飛行在此間。
迷界始終是近海修士首選的試煉場,不曾在迷界闖過,無以驗真金。
在海上生活這麼多年,也算是見證了海上秩序的幻變。而迷界這個地方,她常來,常在。
說來或許要叫人笑話——師父在的時候,會親自陪她來迷界。常常躲在暗處,等到危局就跳出來。因為擅自填入真人戰力,干擾迷界的秩序,還被天淨國警告過。
哪家修士在這裡不是獨自廝殺呢?偏她出門還要撐著傘。
現在到了她給宗門撐傘的時候——可是外間大風大雪,她的傘又小又破。
她常常會想起姐姐,但也只能想一想。
人生如迷界。
無上無下,無左無右,無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