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菜的中年女人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笑得溫暖地和我打招呼。
我有點尷尬,一方面是因為她對我的稱呼——我和她的關係實在沒有親近到直呼其名的地步,在日本那麼多年下來,已經習慣了被不熟悉的人叫姓氏了;當然這其實並不算什麼,在希臘呆了幾天,已經足以讓我意識到希臘人對於希臘神話中諸神名字的擁護有多麼熱切,雅典娜這個名字用起來只怕會讓我更覺得尷尬。另一方面是被用那麼親密的態度招呼,特別聯絡米羅對他們的稱呼,意識到他們和米羅的關係應該不僅僅是認識而已。
“是的,愛葛沙太太,很抱歉,我起晚了。”
站在廚房外,以儘量不打擾到對方的距離,我抱歉地說。
“哦~沒關係,親愛的!我也才剛剛起來!”邊把洗好的生菜從水槽裡撈出來,腰圍略略有些粗壯的棕發婦人邊抽空回過頭來和我答話。
她有一雙藍灰色的眼睛,和一張圓潤的歐洲人面孔。如果要說有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那麼就只有她全身上下都瀰漫著一種家庭煮婦所特有的,精明持家,講究實惠,順帶有一點點自來熟和嘮叨了。
“你是來問米羅那孩子去哪兒了吧!”
“是的,愛葛沙太太……可以請您告訴我米羅他去哪兒了嗎?”
“不用緊張,親愛的,在我這裡不需要用敬語,你和米羅那孩子一樣叫我愛葛沙嬸嬸好了!”
“這……那麼愛葛沙嬸嬸!”
沒有考慮太多,我從善如流地改口。一方面是由於眼前婦人和米羅有很大可能性的親緣關係以及她給我的,如同母親般的讓人不想反抗的親切感,另一方面則是她的神態很明顯地表示出她沒有跳過這個話題的意願——如果我還想從她口中得到米羅的行蹤,那麼最好就不要和她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米羅他去菜場了!我們這裡的早市時間比外面短,吉恩答應了給幾個一起來的客人給他們做嚮導,一大早就和他們一起出去了!怕來不及買到新鮮的菜,米羅就自告奮勇地去了!”
“昨天太晚了,今天我一定要給你們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
說著,棕發婦人輕易地將生菜、青椒之類的材料切成塊狀大小。
菜場?
“哦,親愛的,別擔心!米羅他從小在我們島上長大,哪裡有什麼他駕輕就熟,只是去買個菜而已,我們吃早餐之前他就能回來!”
似乎注意到我的驚訝,她手上不停地安慰我道。
“那個,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見她輕易地在生菜上加上大勺的乳酪,將之攪拌在一起,習慣了被傭人服侍,但還不至於到可以看著長輩們工作,自己混吃等死的地步的我向前走了兩步,探看著問道。
“哦~當然!我是說你願意的話!”
沒想到會被同意,我努力回想著家政課上上過的內容,邊不安地道。
“我當然願意——只是……我的廚藝,我是說恐怕不怎麼……”
“沒關係,親愛的!”棕發婦人笑得親切依舊,並沒有像我想象地因為我坦承自己的廚藝糟糕就改變了臉色,認為女人就應該擅長廚藝的老觀念。
“過來親愛的,讓我教你!”
還好,和國內早上的食物的煩瑣不同,歐洲的早餐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方便處理的。雖然一開始有些手忙腳亂,但我以前那段喜歡用切片面包充當早飯的時候,荷包蛋也沒少做。尤其在有人指導的情況下,並沒有費太大的力氣就恢復了原來大部分的水平。
如同棕發婦人所說的那樣,剛剛關掉火,我正將盛滿食物的盤子往餐桌上端,門鈴就被人按響了。我跑去開啟門,果然是一早就失蹤,此刻兩隻手拎滿了塑膠袋,笑得陽光燦爛到讓人想在他臉上狠狠地捏上一把的米羅大人。
“愛葛莎嬸嬸!我回來了!”
“哦~快讓我看看你買的菜!”棕發婦人快步走出廚房,接過米羅手上拿的袋子仔細檢視。
“哦~親愛的愛葛莎嬸嬸,你太讓我傷心了!難道半年不見,你最愛的米羅還比不上這些菜嗎?!”米羅誇大其辭地喊道。
“去你的,我可沒忘記上次讓你去買菜你給我買了什麼回來!”狠心地拍開他故意擺成捧心姿態的手,愛葛莎拎著袋子回了廚房。
雖然沒什麼好口氣,但等出來的時候,她的嘴角上還是帶上了一抹笑容。
“嗚哇——!好香啊!果然不愧是愛葛莎嬸嬸!果然就是好吃!”
各自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