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利用沂王府教授之身份,對嗣子施加影響,表達自己對如今時局政務的看法與態度。
“嗣子,這鱸魚不錯,嗣子也動動筷子。”鄭清之了一通議論之後,又開始勸菜,趙與莒微微笑了笑,神情仍如暨往,鄭清之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言語,他是否聽進去了。
之所以鄭清之會有如此言論,與近來朝堂上爭執之事有關,那便是聯絡蒙古夾攻金國。
自嘉定十四年蒙古與大宋通使以來,有關聯絡蒙古夾攻金國的呼聲便不曾斷過,聲勢之盛,在朝中已經自成一派了。鄭清之對此卻執懷疑態度,他始終覺得,金國弱而蒙古強,去一弱金而來一蒙古,正是前門驅狼後門迎虎,實非智所為。只是他官卑言輕,在此事上幾無置喙的餘地,故此藉著趙與莒請他來“群英會”飲酒的時機,以他人之酒杯,澆心中之塊壘。
還有一個目的,便是從如今開始,就要教趙與莒一些為君之策。
兩人酒過三巡,不一會兒,外頭衛士來報,說是酒樓東家霍重城求見。鄭清之也知道霍重城與趙與莒原為同鄉,趙與莒微時與他頗有交情,故此不以為意。無論是鄭清之或是史彌遠,得知這個當年曾做過了不起之事地霍重城如今只是酒樓東家,做些商賈之事,便對他頗有些輕視,料想一介商賈,能有多少見識,更不可能干涉朝政,故此對於二人的交往,倒不曾過多關注。
更何況趙與莒又極謹慎,與霍重城往來之時,多有鄭清之在場。他明白鄭清之深得史彌遠信任,史彌遠必然後向鄭清之打聽自己與霍重城交往之事,與其遮遮掩掩惹他生疑,倒不如大大方方消其顧慮。
“廣梁,方才鄭先生說流求是三國時的夷州,你這酒既是自流求來,想必是知道此地的了。”
霍重城見過禮之後,垂手陪笑,鄭清之喜他性子豪邁,沒有一般市儈氣息,故此也招呼他坐下添上一副筷子。霍重城自家卻不敢失禮,只是笑著推辭,卻吩咐廚房再上兩個拿手的菜來。一番寒喧後,趙與莒向他問道。
這卻是當著鄭清之的面打探如今流求情形,偏偏鄭清之還絲毫都不會起疑心。霍重城看了看鄭清之一眼,然後笑道:“小人不曾讀過甚麼書,自然不知道鄭教授說的典故,不過小人這些流求酒器,卻是自慶元府一商人處收來,那商人如今正在小人酒樓會客,若是嗣子與鄭教授有興趣,小人便喚得他來,與二位說說流求情形?”
趙與莒心中怦的一跳,沒料想這些傢伙如此大膽,竟然遣人來了臨安。他此次來群英會,原本是想自霍重城處探得一些流求如今情形,同時送出自己的密信,可如今看來,倒是有機會知曉流求更詳盡地訊息了。
“請那位商人來吧。”鄭清之見趙與莒不作聲,他自家也對流求極是好奇。故此說道。
沒過多久,一人施施然行了來,那人年紀甚輕,不過二十出頭,微微留有鬍鬚,他進來之後,對著二人深施一禮:“小人見過二位尊客。”
鄭清之見他禮甚重,心中只道霍重城對他說了二人身份,他們一個是親王嗣子。一個是國子監教授,受這商人一禮,原本便是應當。故此他也不奇怪,只是上下打量此人服飾。覺與宋人別無二致,這才問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小人姓王。名鈺,字玉裁。”那人神情總是笑嘻嘻的模樣,回覆鄭清之話時,一雙眼睛轉個不停。
見他神情有些輕浮,鄭清之心中不喜:“你是宋人還是流求人?”
“小人自然是大宋人士。只是識得一些流求商賈罷了。”王鈺再度拱手。
鄭清之微微有些沉吟。他若只是識得流求商賈,那麼有關流求的情形應只是道聽途說,便是問,也問不出什麼名堂來。那王鈺極會察言觀色,見他這模樣,又抱拳笑道:“小人性子浮浪,又長著張闊口。喜歡東問西問。倒是知曉些流求之事,聽得霍東家說二位是貴人。故此毛遂自薦,願為二位貴人說說這流求情形。”
趙與莒微微點了一下頭,這個王鈺,原是義學四期的,這些年一直跟著孟希聲歷練,他生性活潑,又喜好諸國方物,一般都駐紮在倭國,嚴格說起來,倒有三年未曾見過趙與莒面了。正是這個緣故,他眼睛才會不停在趙與莒身上打著轉兒,他也是個極敏銳地人,知道自家這模樣掩飾不住,就乾脆不做掩飾。
“鄉鄙之人,未曾見過世面,聞說是貴人,便盯個不停。”鄭清之微微一哂,心中暗想:“反正也是閒著,聽他說說,若盡是虛張浮浪之辭,便將他逐走就是。”
“你且說說那流求風土人情,與我大宋有何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