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珚翻身上馬,騎到府外時,卻見胡教頭已經在後門處等著了——自從賢明太子去世,他入燕樓讀書以後,每回出宮,胡教頭都是貼身保護。今夜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訊息,居然也未曾放鬆看守。
陳珚滿腹心事,一路也不說話,只是快馬加鞭,到了王府跟前,這才稍微冷靜下來,和司閽報了蕭禹的身份,那司閽還認得他,忙放了他進去,口中猶自囑咐道,“還有幾個差爺在先生書房搜查,公子仔細可別衝撞了,白惹官司,您也是吃虧。”
陳珚哪裡還聽得這個?帶了胡三叔連奔帶跑,直入客院,果然還在院子裡,就聽到了差役的聲音。
他細細一聽,幾乎沒有氣死,當下心中就起了殺意,偏頭看了胡教頭一眼,胡教頭腳下一踢,一個石子頓時穿過窗欞,那差役的聲音,也跟著戛然而止,陳珚這才略略氣平,腳下不停,直進了書房內。
第一眼,他便看到了宋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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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則宋竹這兩年來逐漸長成;豔色殊人;就連太后、皇后都不免一再誇獎她的容貌;但陳珚和她密密往來了幾年;對她的輪廓早已極為熟悉。這番相見;倒是沒有什麼驚豔之感;只是想道;“哎,她長高了不少……看著是要比從前大了些。”
他和宋竹讀書的那兩年;宋竹還算是個孩子,可兩年後重逢時;她卻已經的確是個少女了。
不過;這心思也就是一瞬間而已,陳珚見滿屋狼藉;宋竹站在屋角,面上宛然還留了些驚慌之色,原本稍歇的怒火,頓時又熊熊燃燒起來,他掃了屋內一眼,見裡屋鑽出兩名差役,均是呆若木雞地望著自己和宋竹,地上還有一個胥吏打扮的中年漢子,正一邊抱頭呻吟,一邊從地上爬起。便也懶於和這些螻蟻般的人計較,直問那兩名差役道,“你們是誰帶著來的?”
雖說陳珚穿著便服就過來了,但他自少出身富貴,有官家和聖人、福王、福王妃四人的寵愛傍身,如今正是惱怒之時,那兩個差役如何敢反問他的身份?其中一人便回答道,“小人……小人是跟著馬推司來的。”
推司不過是小官而已,僅僅比胥吏好上一層,陳珚並不相信,“一個推司,敢來龍圖府上拿人?”
“回……回公子話,馬推司又是跟著祝主簿來的。”另一個差役要機靈一些,忙賠笑回道。“如今都在龍圖書房內搜查,王家人不服,全跟過去了。”
陳珚道,“哦?龍圖此時正在外為國征戰,安卿家卻是連他都不放過麼?”
他此時已經漸漸平靜下來,見那中年差頭在地上爬動,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差頭血流披面,口齒有些不清,嘟嚕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聽得外間腳步、說話聲響,幾人跟著也走了進來,見到陳珚,便是一震,都是警覺地舉起手裡的水火棍,手按刀柄,問道,“你是何人?”
陳珚自小住在宮裡,少年時期離家求學,和這些人互不相識也不奇怪,他亦懶得表明身份,只是問那兩個差役,“這就是主簿?”
“正是。”那兩個差役只敢說這兩個字,祝主簿也不吭一聲,倒是隨主簿進來的一幫人,口中還呼呼喝喝的,嫌陳珚太過囂張。
陳珚見那祝主簿大約五十來歲,心下也是雪亮:不論安朗還是這祝主簿,年歲都大了,按官家現在的年紀,只怕自己將來即位時,他們都已經致仕,甚至可能不在世間,所以才會如此放肆行事,並不考慮惹怒自己的結果。
他見這主簿眼神躲閃,並不和自己對視,便曉得他應該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當下也不說破,只是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下官祝明,見過公子。”祝主簿果然不曾反詰陳珚身份,只是拱手為禮,態度還有幾分不卑不亢。他身後眾人也漸漸看出端倪,喧鬧聲一時便慢慢地小了下去。
陳珚平日其實也很少生氣,但一旦動了真怒,那便是非同小可。若是這祝主簿做事有些分寸,那倒也罷了,陳珚也未必會和這麼個馬前卒計較,偏偏他不但要去搜小王龍圖的書房,還縱容屬下搜查客院,以至於險些讓宋竹受辱。陳珚早已拿定主意,此時也不為他態度所怒,只是問道,“你是哪裡人?出身何族?可有兒女?”
這一句話問出來,祝主簿面色慘變,頓時身形就矮了半截,他不顧官員體面,給陳珚砰砰磕了幾個響頭,剛才的所謂風骨,早已經不知何處去,口中直央求道,“殿下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逼不得已!”
方才那差頭,一旦知道陳珚出身高貴,便不敢告訴名字,祝主簿畢竟是官,膽子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