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衙內正和宋家四娘議親,公子也盼著你們能結兩姓之好……”
周霽不動聲色,敷衍著把胡教頭送了出去,回身關上門,這才是變了顏色,冷著臉凝思了半晌,終究是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尋出信紙來,磨了一池子墨。
毛筆蘸滿了墨,在落筆前,微微停頓片刻,卻到底還是落了下去。周霽一邊寫,一邊低聲呢喃道,“終究年少氣盛啊,殿下,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場呢?”
63奮鬥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春到,金明池上的垂柳重新泛起了綠色;大慶殿內的帳幔換了紋飾,就東宮內的草木,都萌發了新芽,時間終究會撫平傷痛;賢明太子去世,畢竟也是一年前的事了。
蕭禹挪動了一□子,小心翼翼地變換了重心,讓跪坐得發麻的左腿有個休息的機會;他自以為做得隱秘;但先生口中的講說聲卻還是一頓——政事堂首相姜相公的明察秋毫,在朝野中本來也是十分知名的。
本來也不過是樁小事而已,一般人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但姜相公卻並未輕輕放下,他的眉頭有微不可見的波瀾,手中的書本也放了下來,足足盯了陳珚數息時間,直到陳珚又再跪坐整齊,不再晃動以後,方才繼續往下講起了《春秋》。
陳珚收斂心思,也不敢再有什麼動靜,直到一聲,“今日便到這裡吧”,方才和他唯一的同學陳琋一起,直起身向姜相公行禮如儀,口中道,“恭送先生。”
姜相公並未佈置什麼功課,如今國朝多事,幾位相公都是案牘勞形,只能每五日抽出一些時間來給陳珚、陳琋授課,他們是慣例不佈置功課的,日常的課程由翰林們負責,這些小先生才是兩人真正的老師,教學模式也更像是宜陽書院那樣的模式,只是當然少了一些針對科舉做的特別準備,譬如策論就不要求寫,總體以引導為主,小先生們很少有膽氣會以灌輸的態度給他們兩人上課,更別說挑剔態度了,只有姜相公這樣,連官家都可以給臉色看的老宰相,才會大模大樣地對陳珚吹毛求疵,也不必擔憂陳珚會有什麼反彈。
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雖然陳珚和陳琋都不是官,但這句話卻很適用於現在的情況,陳珚瞧了陳琋一眼,見他意態輕鬆地伸直了腿,藉著下一堂課沒開始的時候抓緊放鬆,不由在心底暗暗苦笑,面上當然是不露端倪,見陳琋扭頭看來,還對他友好地一笑,誇獎道,“四哥現在的字是越來越漂亮了,昨日演武,刀法也讓人驚豔,難怪先生一頓好誇,小弟真是自愧不如。”
陳琋衝陳珚拱了拱手,苦笑道,“七哥,你也來嘲笑為兄?誰不知道我底子薄弱,就算偶一出彩,也比不過七哥你天賦聰明,前日你做的那首詩,我就愛得不得了,還特意抄回家去,讓人給我好好寫一把扇子。”
兩人互相吹捧了幾句,都覺無味,相對也是無言,片晌後只好對視一笑,又各自低頭去做自己的事。陳珚一邊整理書本,一邊在心底思忖道,“南黨使出渾身解數,阻擋小王龍圖入京,雖然去年關西戰事有所轉機,但他竟不能入京奏對。如此一來,很多事都不方便,首先,大先生裡就沒有宋學一脈了,這一點對於我來說,確實極為不利啊……”
雖然姜相公也不至於就對他吹毛求疵,對陳琋大事吹捧,但行事、評論中若有若無的偏頗,陳珚還是感受得很清楚的。這就像是兩人賽龍舟,仲裁的一方擺明了偏心眼,這一方行舟也就跟著磕磕絆絆,最後摘取頭籌的機率,自然是小了許多。
而且,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政事堂的幾位相公,幾乎都是姜相公的翻版,只差別在手段高低而已。陳珚自從去年冬天開始上課以後,每日回到燕樓幾乎都是精疲力盡,若非他的堂伯母兼阿姨為他把燕樓上上下下的宮人都換了一遍,就連在燕樓內,他都很難能安心休息。
官家還是想用南黨,想用南學,宋學對保甲法的支援,並不能為宋先生或者小王龍圖換來入京的詔令,雖然開國至今,天下已經昇平了一百多年,但軍事上的積弱,卻使得國朝財政,一直是左支右絀,從來就沒有寬裕過。為了強軍,官家需要錢財,而南黨的種種新政手段,立竿見影就能為朝廷節省鉅額錢財,再帶來新的財源。現在的政事堂中,除了陳參政以外,就再沒有北黨的人了,而陳參政根本沒有撈到給陳珚、陳琋上課的機會,官家的傾向,可見一斑。
陳珚也不是不瞭解姨丈的心思,在這方面,即使是親父子也難免有意見分歧,賢明太子去世前,官家握著他的手泣不成聲的場面彷彿還在眼前,可官家卻好像已經忘了當時對賢明太子的允諾,自從那天以後,從來也沒有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