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也曾愛畫畫,指導一個五歲多的孩子,那點兒基礎還是夠用的。
兒子愛下象棋。我給他買了一副象棋,卻難得認真陪他“殺一盤”。他常常哀求:“爸爸,和我殺一盤行不行啊?”結果他養成了自己和自己下象棋的習慣。
記得我有一次到幼兒園去接兒子,阿姨對我說:“你還是作家呢,你兒子連‘一’都寫不直,回家好好下功夫輔導他吧!”
從那以後,我總算對兒子的作業較為關心。但要輔導他每天寫完幼兒園的兩頁作業,差不多也得佔去晚上的兩個小時。而我尤視晚上的時間更為寶貴——白天難得安靜,讀書寫作,全指望晚上的時間。
兒子曾有段時間不願去幼兒園。每天早晨撒嬌耍賴,哭哭啼啼,想留在家裡。我終於弄明白,原來他不敢在幼兒園做早操。他太自卑,太難為情。以為他的動作,定是極古怪的,定會引起鬨笑。
我便答應他,做早操時,到幼兒園去看他。我說話算話。他在院內做操,我在院外做操。有了我的奉陪,他的膽量壯了。
事後我問他:“如果你連當眾伸伸胳膊踢踢腿都不敢,將來你還敢幹什麼?比如看見一個小偷在公共汽車上扒人家腰包,你敢抓住他的手腕嗎?”
他沉吟許久,很嚴肅地回答:“要是小偷沒帶刀,我就敢。”
我笑了,先有這點兒膽量也行。
我又對他說:“只要你認為你是對的,誰也別怕。什麼也別怕!”
我希望我的兒子在這一點將來像我一樣。誰知道呢?
我與兒子(2)
總而言之,我不是位盡職的父親。兒子天天在長大,今年就該上學了。我深知我對他的責任,將更大了。我要學會做一位好父親,去掉些自私,少寫幾篇作品,多在他身上花些精力。歸根到底,我的作品,也許都微不足道。但我教育出怎樣一個人交給社會,那不僅是我對兒子的責任,也是我對社會的責任。
我不希望他多麼有出息——這超出我的努力及我的願望。
我開始告訴兒子……
兒子九歲。明年上四年級。
我想,我有責任告訴他一些事情。
其實我早已這樣做了。
兒子愛畫。於是有朋友送來各種紙。兒子若自認為畫得不好,哪怕僅僅畫一筆,一張紙便作廢了。這使我想起童年時的許多往事。有一天我命他坐在對面,鄭重地嚴肅地告訴他——爸爸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從來沒見過一張這麼好的紙。爸爸小時候也愛畫。但所用的紙,是到商店去撿回來的,包裝過東西的,皺巴巴的紙。裁了。自己訂了。便是那樣的紙,也捨不得畫一筆就作廢的。因為並不容易撿到。那一種紙是很黑很粗糙的。鉛筆道畫上看不清。因為那叫“馬糞紙”……
“怎麼叫‘馬糞紙’呢?……”
於是我給他講那是一個怎樣的年代。在那樣的一個年代,幾乎整整一代共和國的孩子們,都用“馬糞紙”。一流大學裡的教授們的講義,也是印在“馬糞紙”上的。還有書包,還有文具盒,還有彩色筆……哪一位像我這種年齡的父母,當年不得書包補了又補,文具盒一用幾年乃至十幾年呢?
……
“爸爸,我拿幾毛錢好嗎?”
“幹什麼?”
“想買一支雪糕吃。”
我同意了。幾毛錢就是七毛錢。因為一支雪糕七毛錢。
於是兒子接連每天吃一支雪糕。
有一天我又命他坐在對面,鄭重地嚴肅地告訴他——七毛錢等於爸爸或媽媽每天工資的一半。爸爸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總共吃了還不到三四十支——當然並非雪糕,而是“冰棒”。且是三分錢一支的。捨不得吃五分一支的。更不敢奢望一毛一支的。只能在春遊或開運動會時,才認為自己有理由向媽媽要三分錢或六分錢……
我對兒子進行類似的教育,被友人們碰到過幾次。當著我兒子的面,友人們自然是不好說什麼的。但背過兒子,皆對我大不以為然。覺得我這樣做父親,未免的煞有介事。甚至挖苦我是借用“憶苦思甜”的方法。
友人們的“批判”,我是極認真地想過的。然而那很過時的,可能被認為相當迂腐的方法,卻至今仍在我家裡沿用著。也許要一直沿用到兒子長大成人。打算在他乾脆將我的話當耳旁風的時候打住。
所幸現今我告訴了他的,竟對他起到了一定的影響。
一次,兒子把作業本拿給我看,虔誠地問:“爸爸,這一頁我沒撕掉。我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