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閃躲,節節後退,直退至樓角。眼見我即將得手,忽然間他縱身一躍,居然落了下去。我大吃一驚。定睛一看,原來這廝在樓角已勾了攀牆爪,恃著夜色,我竟沒登時察覺。抖手射去一鏢——僅剩指長的樹枝,抓起繩索跟著飄落。落了一半,那人抬頭髮現,居然使出卑鄙手段在下面亂晃繩索。我身在半空給晃得心驚肉跳,所幸那攀牆爪夠專業,這廝晃得筋疲力盡,爪只沒掉下來。我在這期間又緩緩降下尺餘,雙手業已勒出血,疲於支撐。
那人氣喘吁吁道:“官爺,你只要夠意思不抓我,我絕對夠意思放你下來。”我生平只當過少爺,爺都沒當過,如今直接晉升官爺,心情大爽,當即夠意思說好說好說。大家出來混口飯吃,犯不著這麼較真。那人附和說所言正是,自己近年來苦練身法,拾點錢財也是十分不易。我忙表示理解理解,“知道你們這行不易,才一直沒幹擾。”那人道:“官爺既然以前這麼夠意思,為何這次卻不夠意思?”我如實表示這次真夠意思不了,“你昨夜拾的是本官錢財,你得先夠意思還我,我才能夠意思放你。”那人道:“原來如此,是在下的疏忽。實不相瞞,官爺錢財在下分文未動,官爺既然放話了,在下沒有不還的道理。”說時讓開地方。我長吁一口氣,緩緩下落。那人果然沒再打意思。我雙手劇疼,自也無心戀戰。那人伸臂一引,說:“請。”官步十對半,爬牆而去。
路上我問那人與青年關係,那人回合夥人。隨即自報家門,原來他是一雜家。賊只是他多重身份其一,另外還是韶州資訊組諮詢家,韶州業餘輕功愛好者協會名譽會長,江南反追蹤研究所資深研究員等等等等。報畢回問我,說看著不像本地捕快,未曾謀面。我回是朝廷暗中之人,又打他說的“未曾謀面”問起他與本地捕快箇中。那人豪放說:“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就兄弟們這感情,前世指定沒幹別的,光他娘地回眸了。”
至他家中,給他娘子嚇了一跳。那女人病臥在床,僅有的活人動靜便是咳嗽。那人還我包袱,歉意然然拉我至門外,說自己一見那信上李文雍仨字,便知這財貪不得,卻沒料這麼快就來了。誇我真是神通廣大,幸沒由得合夥人胡來,否則當真完了。我心說一條繩上的螞蚱也難保不往兩處跳,一邊解開查點,果真一件不少。屋內惹人同情的咳嗽聲不止,我審視著包內物件,衡量該同情什麼是好。銀子——最先排除,俗。此外拿的出手的也就一件衣服,一封信。衣服——不妥,雖說不是什麼好人送的,但東西總歸好東西。信——之前骨氣過了,還吃了人家飯,再說區區一封信,也不是什麼過硬把勢——妥!我大方將信遞去,“小小意思,務必收下!”那人驚慌推卻,表示萬萬使不得。我解釋說自己跟老李鬧了彆扭,這信用不著了。那人眼瞟衣服,堅持謙讓,表示這是老子引薦兒子的信,他不是我爹兒子,更用不著。
我執意要將它施捨出去,道:“那這樣,先把信拆了,看看有沒有指定是引薦兒子的,咱再做定奪。”拆封取信,僅有一帖子,開啟看,方看清“免稅金帖”四個金光大字,突然一雙手攥上來。那人撲通一跪,顫聲道:“官爺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我痛心地撒了手,心說這金帖啊這!嘴上大方道:“客氣客氣——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受人慷慨知不知對方是誰無所謂,予人慷慨一定要牢記對方。那人道:“在下賤姓牛,單名個幹字。”我聯想到比干,當即誇好名,“令尊定是念過大書的吧?”
6
湖心酒樓,顧名思義,就是湖心的酒樓。
時候已是我來韶州月餘後,正值五月端陽。我正在前來觀看龍舟的人流中痛苦地被後面人擁著艱難前擠,心下那個悔。別說龍舟了,連水長啥樣都還沒見。眼前形形色色一片嘴臉,幾個女聲此刻高罵無恥云云,令我深切感受到緣何己的困境是彼的樂園。驀地,江面那邊轟然一聲:“大眾舟齊出發,趕往拯救屈原!”
隨即前方喝彩蓋過一切汙言穢語。我知道大賽已然開始,不由暗叫苦。果然瞬時間身後一股力浪破竹之勢排來,我閉上眼雙掌開路無奈地向前撲去……罵聲再次高漲,蓋過喝彩。相比之下這次空前厲害,因前面已有人在叫:“我臊哇!快救老子!老子不悉水!……”
而我無意間又發現,原來周遭樹上亦擠滿了人。而在這激情澎湃的時刻,人們顯然有些狀況不能予以正確的判斷,導致幾棵小樹不堪負重,不幸腰折。而這造成的不僅僅是小樹的傷害,而是以及樹下一片人的傷害。人們都罵:“要死啊,沒見老子站都是倆腳尖,你們還敢躺下!” 電子書 分享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