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集鎮之時,早已變成了一個老年駝子和一匹癩皮黃馬同行了。他臨走前不忘嚇唬那掌櫃一干人,說道定要保密,否則性命難保。
那掌櫃與染布的工匠已認定他是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那匹紅馬多半也是盜竊而來,這才前來染色改容,躲避衙門追捕,這種官非避之唯恐不及,萬萬不敢惹禍上身,慌忙沒口子的應承,賭咒發誓絕不洩密。
秦川心想沐長風的追兵多半會扼守在各個險要之處,唯今之計,只有劍走偏鋒,索性來個捨近求遠,舍卻通都大道,專撿一些荒僻偏遠、崎嶇難行的道路而行。此舉雖則大兜圈子,卻也安全了許多。
如此疾行了數日,果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靜,沐長風的追兵固然未見蹤影,便是尋常武林豪客也極少見到。
但凡偶遇到江湖賣解之人,問及“玉姑娘”下落,皆是茫然搖頭。他曾聽易婉玉說過,雖則百戲幫眾多半為江湖藝人,卻非所有賣藝者都加入百戲幫,何況他又不懂得幫中“切口”,即便想跟百戲幫眾人聯絡,卻也不得其門而入。
每每想起易婉玉不知所蹤,沐青蘭傷情難料,卓瑪又近況未卜,心頭自不免平添了幾分悵惘。
他按照易婉玉所教,知江湖道上處處兇險,越少人注意自己越好,因此即便荒僻之處,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倍加小心。
回思沐長風的掌法指法,以及下山後遇到的各派武功家數,自是日夕勤修苦練。他追隨蓑衣人習武八年,武功底子好,悟性強,蓑衣人所傳的乃是極上乘的武學,講究的更是“頓悟”之道,因此隨著他臨敵經驗漸豐,心得漸多,即便逃命之際,武功修為亦自日漸長進。
此後輾轉出渭南,過潼關,漸履中原大地。
在路非止一日,一人一馬迤邐來到中原重鎮,黃河南岸的洛陽。他幼時便聽二哥說過洛陽乃天下之中,名勝古蹟多不勝數。然而此際縱是美景當前,卻哪裡有心觀賞,只自佝僂著身子,盡揀僻靜的小道而行。
耳聽得道路相聞皆中州土話,與徐州鄉音已頗為接近,心中倒也十分歡喜。
他摸摸身上銀子已經不多,便尋了一處陋巷內的小麵館,要了碗羊肉面,埋頭吃了起來。
正吃間,忽聽得一陣腳步聲走近,一個男子聲音笑道:“這裡有間麵館,童老弟,咱們就在這兒喝兩盅咋樣?”另一聲音稍尖男子道:“這間麵館倒也僻靜,裡面只有一個吃麵的老駝子,那就在這兒吧!”門口一暗,二人已然進來。
秦川故作老態龍鍾,不敢抬頭,仍是自顧自的埋頭吃麵。卻聽二人吩咐掌櫃煮兩碗麵,再加兩個滷蛋,切一盤牛肉,一盤鹹水花生,另要了一斤白乾。不待酒菜到齊,二人已開始吃喝起來。
這二人自未將秦川這個形容猥瑣的“老駝子”放在眼裡,旁若無人的侃侃而談起來。那聲音稍尖之人道:“鄭大哥,我童威都快三十歲了,在這中原鏢局幹趟子手也都快十年了,也沒受過這種鳥氣。唉,真他媽的倒黴透頂!”
先前那男子聲音苦笑道:“‘臘八節’剛過,年關將近,這位新來的秦總鏢頭‘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幾位鏢頭都狠狠收拾了一通。鏢頭們捱了訓,咱們這些趟子手、夥計還不跟著遭殃,那是再平常不過,你童老弟叫什麼屈啊?倒是我鄭超才冤枉呢,我是跟著徐鏢頭的,這位秦總鏢頭說了,徐鏢頭年過五十,不宜再受山水跋涉之苦,以後便不要再出遠門了。這叫什麼話?一句話便讓我今後只有看家守院的份兒了,算了,喝酒!”
二人幹了一杯。童威道:“他媽的,說來也真巧,‘洛陽一枝花’董大小姐眼高於頂,這幾年來洛陽城裡多少青年才俊倩媒求聘,全部灰溜溜的攆了出來。半年前這位秦三公子大老遠來洛陽代他爹為董總鏢頭賀六十大壽,卻被這位董大小姐一眼便看中了。嘖嘖,董總鏢頭父女對這位新姑爺那叫一個好,用徐鏢頭的話叫什麼‘珍若拱璧’一般!”
鄭超一杯烈酒下肚,說道:“人家是‘丈母孃看女婿’,那有什麼法子?你我這種小腳色在此發發牢騷頂個屁用!這位秦姑爺可是董老鏢頭欽命的新總鏢頭,手底下功夫著實高明。唉,中原鏢局以後發達興旺,還要瞧人家的!”
他見童威不住搖頭晃腦,又道:“不過話還得說回來,自從秦姑爺做了總鏢頭,時日雖淺,咱們鏢局比老鏢頭在時可興旺多了。今兒人家只是板著臉訓斥兩句,你也別太往心裡去啊!誰教你小子值夜時偷偷逛窯子找粉頭了,你就忍了吧!喝酒!”
童威卻越聽越激動,一拍桌子,道:“我氣惱的是,這小子還讓全鏢局上上下下的人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