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嗎?我是夏夢軒呀!”
夏夢軒?她像被針刺了般挺了挺身子,眼睛迷惘的四面張望著,她的眼光掠過了他,她看不見他。帶著種苦惱的熱情,她的手在虛空裡抓著,他接住了她的手,她就牢牢的握住他不放了,一面像做夢般低語:“他不來了……他走了……他要我忘記他……他在哪兒呢?”低低的,她的聲音像一聲綿邈的嘆息:“他──在哪兒呢?”
她的頭乏力的側倒在枕頭上,眼睛睏倦的闔了起來,握著他的手指也放鬆了,她昏迷了過去。完全沒有聽懂她的話,夢軒捉住了她的身子,死亡的暗影正清晰的罩在她的臉上,他心如刀剜,把嘴唇壓在她的手上、臉上,他緊抓住她喊:“姸青!不行!你不能死!你得活下去!活下去讓我來愛你!活下去來享受你以後的生命呀!姸青!這世界並不是這樣殘忍的,你要活下去,來證明它的美麗呀!”
把頭埋在她的胸前,他強勁的、沉痛的啜泣起來。
這幾天的日子是難捱的,夢軒始終沒有離開醫院,他分別打電話給公司裡和家裡,說他有要事去臺南了,而整日整夜的守在姸青的床前。一連三天,姸青都在生死的邊緣徘徊,有時她自言自語,有時就昏昏沉沉睡去,神志始終沒有清醒過。夢軒坐在床邊的靠椅裡,儘管請了特別護士,他仍然寧願自己喂她喝水和吃東西。倦極了,他會在靠椅裡朦朦朧朧的睡去,每次都從惡夢裡驚醒過來,渾身冷汗的僕向她的身邊,以為她死去了。夜深的時候,他望著她昏睡的臉龐,在燈光下,她看起來那樣沉靜溫柔,無怨無訴。他會含著淚撫摸她的臉,她的手臂,她那細弱的手指,對她低低的、祈禱般的說:“聽著,姸青,你還那樣年輕,別放棄你的生命,屬於苦難的日子都過去了,只要你活著,我會讓你的生活裡充滿了歡笑。你不是有很多的夢嗎?它們都會實現的,只要你活著,姸青,只要你活著。”
姸青平躺著、不言不動,她能聽到他的話嗎?她的意識和思想飄浮在什麼境界裡呢?
第四天,她的熱度退了,睡得很平穩。第五天,她的脈搏恢復了正常,她有了好胃口,也會對人迷迷茫茫的微笑了。
她逃過了死神之手,但是,就像醫生所預料的,她的神志沒有恢復過來。
這天,程步雲到醫院裡面來,停在姸青床前,望著她。她穿著一件夢軒新為她買來的、紫色小花的睡袍,斜靠在床上,看起來清新可喜。只是,臉色仍然蒼白憔悴,眼神也凝滯迷惘。程步雲心底在嘆息著。每看到夢軒為她所做的一切,他就忍不住要嘆息,什麼時候她的意識能夠恢復過來,再知道“愛”和“被愛”?
“她看起來很好,”他對夢軒說:“總算度過了危險。”
“她會對我笑了,”夢軒痴痴的望著姸青,握住她的手:“我相信有一天她會完全恢復的。”
“醫生怎麼說?”
“靜養和時間,”夢軒說:“她有希望復元。”
“那麼,”程步雲坦白的看著夢軒說:“夢軒,你也該回家去看看了吧?別忘了你還是一個家庭的男主人呢!”
“是的,”夢軒悚然而驚,多少天沒有回家了?他幾乎已經忘記屬於自身的責任了。“我這就回去。”
“另外,你該很高興聽到這個訊息,”程步雲坐了下來,燃起一支菸。“我已經取得了範伯南的離婚證書,他毫不考慮的簽了字,因為,他知道姸青的情形,他是個聰明人,絕不會給自己背上一個包袱,來贍養一個病妻。”
“他該下地獄!”夢軒低低的說。
“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程步雲噴出一口煙,微笑的說:“他也有一篇他自己的道理,在他,還覺得很委屈呢!他娶太太不是為了兩情相悅,而是佔有和利用,這種男人,社會上太多了,這種婚姻也太多了,不必過分去苛責他。”沉思了一會兒,他又說:“不過,夢軒,我要問你一句,這以後你做什麼打算呢?”
夢軒注視著姸青,她小巧的身子裹在紫色的睡袍裡,即使是在病中,即使神志不清,她看來依然那樣飄逸脫俗!也燃起一支菸,他慢慢的說:“我不再離開她。如果她一直是這樣子,我就一直養著她,照顧她。如果她好了,我──和她同居。她不會在乎名份的,那是我無法給她的東西!不過我可以給她很多其他的:愛情和快樂!”
程步雲的眼眶有些發熱,他欣賞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模糊的想著他曾希望他成為自己的女婿的事情。這世界上,難得還有這樣的感情,姸青何幸,姸青又何其不幸!
“告訴我,夢軒,你為什麼這樣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