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她須當儘量瞭解韓王的真實面目的。
假若他是真荒淫真暴戾,那她該躲得遠一些,明哲保身,想盡一切法子活下來,活到永德十五年的春月,繆蓮第一次踏上北府的土地那日;假若他的淫。虐殘暴都只是假相,那麼她也許可以想法子得到他的賞識,以她前世所學和超越三十年的見識,來換取自己和碧落的自由,她想要許碧落一個美好的未來,也想早點達成自己的夙願。
她不怕韓王會為了繆蓮來為難自己。如果史書不可信了,那麼所謂韓王為了蓮姬的美色而企圖謀篡,這樣可笑的理由,她又怎麼會輕易相信?何況,永德十五年的春月還未到來,便是韓王與繆蓮當真是宿命,她也還有足夠的時間佈局籌謀。
顏箏正出神地想著,忽然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投射在她臉上,她警覺地轉過頭去,驀然望進了一對深不可測的眼眸,那個左臉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正以一種揣度和探究的眼神注視著她,表情清冷,卻又帶著困惑。
她認出來,那人正是先前的黥面青年。
006 虛凰
006。
鬼使神差地,顏箏竟衝著那人彎起了嘴角,她笑容明媚,如同花蕊綻放,在沉靄的暮色裡閃閃發光。
黥面青年渾身窒住,銳利的眼神瞬時有些慌亂,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爬上他麥色的右頰,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但隨即,他便沉下雙眸,臉上的寒霜密佈,抿著唇一言不發地蹬馬向前,逃也似地離開了。
碧落輕輕碰顏箏的臂膀,“他是駱總管的手下,大家都叫他大個子。他平常冷酷得很,不管是誰都不愛搭理,從陳州到這裡兩月餘,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哪日他不曾板著臉的。上回月喬掉了帕子,見他正好在車前經過,便央他幫忙撿一撿,他只當沒有聽見,比駱總管還不近人情。”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大個子臉上刺了雕青,想來是韓王從哪座苦窯裡買過來充當護衛的,那樣的人,衙門裡還有案底,身上一定藏了許多秘密,說不定曾經還殺過人,咱們該離他遠點。”
顏箏奇道,“黥刑的重犯也能買賣?朝廷不管嗎?”
碧落撇了撇嘴,“這世道,賣兒賣女的都多了去,何況是區區幾個犯人?朝廷刺配重犯多往苦寒之地,押解的公差受不了這樣的苦,苦窯的看守也嫌棄日子過得清寒,所以兩相勾結,在中途便將犯人賣了分錢,若有人來盤查,只說句犯人病死便罷了。永帝龍體有恙,底下幾位皇子鬥得厲害,誰有空理會這些?”
她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受了墨刑的犯人價低,聽說五兩銀就能買十來個,都是壯漢,只要餵飽了就能幹活,他們臉上帶著刺青,逃出去便要被官差抓住,只能老老實實地替主家做活,所以地方上的達官貴人都樂意買這樣的黥犯為奴。韓王如此驕奢跋扈,買幾個黥面的重犯,又有什麼稀奇的?這年頭世道不濟,良善的百姓只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誰又會多管這些閒事?”
譬如這車隊裡的人,明明都知道大個子是犯過重罪的黥犯,頂多遠著他一些,難道還有誰會去官府告發?
顏箏沒有料到竟是這樣,一時便有些微愣。她印象中的永帝勵精圖治,行仁政,重律法,吏治清明。他在位的十五年,四海昇平,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百姓富足安康,開創了後來的永景盛世。可若是真如碧落所說的那樣,連重刑犯都可以買賣,那還談什麼律法和吏治?只要權勢,犯罪者就可以不必受到懲罰,世道怎可能清平安泰?
她萬分惆悵地嘆了口氣,隨即卻搖了搖頭說道,“我聽你的話,以後會遠著大個子的。”
憂國憂民,是朝廷裡的大官該思慮的事,對如今的她而言,如何安然地在這個年代生存下去,這才是她該操心的事。
馬車又行了一刻鐘,便至荔城令的官邸,早有人候著領了車上的美人去了後院,安排下今夜歇息的居所,略作休息,荔城令的夫人親自來請著眾人去了設宴的花廳,珍饈美食擺滿几案,伴著花團錦簇,有美酒的芳香在空氣裡隱隱飄蕩。
美人們都很歡喜,荔城令夫人的盛情款待,讓她們很是受用。雖然這一路上,駱總管很捨得在她們的吃用上花錢,但再美味的食物哪及得上被身份地位不知道比自己尊貴多少的夫人們高高吹捧佐飯來得香?荔城令夫人幾句溫言軟語的奉承話,就讓這些美人們很快卸下了心防,將漾著果香的甜酒一杯又一杯地送入口中。
碧落有些貪杯,一時不察便多喝了幾杯,臉色緋紅,眼神裡一片迷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