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一怔,連忙扶住她的手臂,只覺她的身體冷得像冰一樣,觸手生寒。
旁邊的祁遠正拿著酒葫蘆在喝,見狀不由怔住,酒水流到他脖頸裡才驚醒,嗆得咳嗽起來。雲蒼峰也嚇了一跳,趕緊喚道:“易虎,”
謝藝正在幫那些軍士安葬屍體,聞聲朝這邊看來。凝羽伏在鞍上,咳嗽著不住吐出烏黑的血塊,臉色蒼白如紙。
易虎從林中出來,沉聲道:“受了傷麼?”
說著伸出手,卻被凝羽避開。
程宗揚想起凝羽的潔癖,不由懊惱自己的疏忽。如果凝羽沒有受傷,絕不會放著衣上的血跡不去清理。他摟住凝羽的腰肢,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一面叫道:“毯子!”
小魏飛快地從行囊裡拽出皮褥,鋪在地上。
凝羽昏迷般伏在程宗揚臂間,身體越發寒冷。這些漢子都是武夫,治療跌打刀傷多少心得,但凝羽身上毫無傷痕,眾人想救也無法下手。
程宗揚正束手無策,忽然一陣香風飄來,蘇荔邁著修長的雙腿走進人群,低頭看了看,然後低聲向身邊的族人吩咐幾句。
“有一個人也許能治好她的傷。”
蘇荔猶豫著說道:“但她身分特殊,治傷的時候所有人都要�避。”
雲蒼峰一手放在程宗揚肩上,低聲道:“蘇荔族長這樣說了,程小哥,咱們就避避吧。”
程宗揚不作聲地開啟帳篷,將凝羽放在裡面,拂了拂她頰上的髮絲,然後退了出來。
那些花苗女子簇擁著新娘走過來,在帳篷外圍成一圈。透過人群,隱約能看到那新娘彎腰鑽進帳篷。
武二郎解了外衣,光著膀子坐在一棵大樹下,露出虎鬃一樣的胸毛,用溼布抹拭著身上的血跡。他的雙刀插在身邊的泥土裡,刀身擦得雪亮。
剛才那場打鬥,他不止一次用雙刀硬撼鬼王峒武士的重斧。若是尋常鋼刀,刀鋒此時已經佈滿缺口。但武二郎這兩把隨手拿來的鋼刀,只在不起眼的地方崩了幾處。
易彪與鬼王峒武士交過手,長刀被鐵斧砍壞了好幾處,已經沒辦法再用。他看看武二郎身上的虎紋,再看看那對鋼刀,眼神既佩服又敬畏。他低聲道:“吳大哥,這也是你們商館的?”
起霧的時候吳戰威留在後面,為隊伍斷後,直到武二郎出手才趕來。武二郎以一敵六,風頭都被這廝一個人搶光,根本沒給他出手的機會。不過吳戰威嘗過武二郎的厲害,對這一點並沒有意見。
吳戰威小聲道:“那是白武族的武二郎,程頭兒僱來走南荒的。”
易彪道:“僱來的?他的身手……那該多少銖錢?”
吳戰威嘿嘿一笑,還沒回答,就見程宗揚走過來,從腰囊裡摸出一個銀銖丟過去:“武二,幹得不錯。這個月的薪水先拿著。”
武二郎臭著臉,對那枚銀銖瞧也不瞧一眼。等程宗揚走遠,才罵罵咧咧檢起來,然後瞪了易彪一眼,“看什麼看!”
易彪張大嘴巴,過了會兒才道:“我沒看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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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戰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這就不錯了。本來說月底才給的。”
謝藝安葬完屍體,從林中出來,用一片帶著露水的蕨葉抹去手上的泥土,走到程宗揚身旁,然後盤膝坐了下來。
“傷得重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不知道。”
“如果真是重傷,不會撐到現在才發作。你不用太擔心。”
程宗揚忽然道:“那聲抱歉是你說的吧?為什麼要道歉?”
謝藝放下揉成一團的蕨葉,“謝某卜筮不精,只算到前面是喜樂之象,卻不知卦象的末尾,有樂極生悲之兆。”
程宗揚看著他柔和的眼神。“如果算出來有豔遇,為什麼你不去呢?”
“卦象是為程兄所佔。謝某就算去,也未必有程兄的豔福。”
程宗揚道:“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謝藝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他們兩人都清楚,這些並不重要。
“你剛才勸我不要太擔心。其實我並不擔心。”
程宗揚舒了口氣,慢慢道:“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感覺。人生就像做夢一樣,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那麼不真實。事情來的的時候,你不覺得有多高興,消失了,你也沒有太傷心。因為這只是一場夢,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謝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莊子曾經說過,他有天做夢,夢到自己變成一隻蝴蝶。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