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丈夫已蹲了下來,這時,倏然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只三個字:
“殺得好!”
說得斬釘截鐵。
那婦人莞爾一笑,拍拍褪褓裡的小寶寶,溫存了幾聲,又翻開冊子的另一面,道:“杜怒門此人別的不說,單是八年前的一年之內,以他的‘奪魂鈴’邪法,就連奪了十七位黃花閨女的貞操,那次他在藍田打你女兒的主意,他傷而饒之不殺,逼他改過自新,不料他怙惡不悛,到了直縣,又要劫奸一名未入洞房的新娘子,你卻在後跟蹤,見他不悔,便殺了他。”
她丈夫拍拍地上的影子。
“殺得好。”
好像是影子在說話。
婦人睨了她丈夫一眼,又翻到另一頁:“‘染血’馬麗以前倒是一個好女子,但後來不知怎的,臉上長滿了瘡疥,她為了要治療毒瘡,誤習‘血霜妃’豔無憂的秘技,非要吸吮嬰孩之血才能生肌換膚,於是就奪人嬰童,殘殺甚眾,給你撞上了,當然也不能活命了。”
她的丈夫突然站了起來,面對影子說了一聲告別的話一般的:
“該殺!”
婦人嫵媚一笑,款款地道:“‘今宵酒醒’何處確是我夫婦的‘大敵’我們曾幾度意欲歸隱,他都千方百計,逼我們重出江湖。我夫累世跟‘下三濫’何家有宿怨,但自我們兩相識共偕之後,不喜酬酢,亦無心捲入武林仇殺之中,所以常隱居起來,過著平安平常但快樂的生活。那時候,我們的武功並不好,曾三次遭‘下三濫’的暗算,都是何處私下救了我夫婦倆。他說:‘你們終日逃藏,也不是辦法。人要自救,才能救人;人應助人,不求人助。
你們是有能之人,尚一意逃避,難怪這俗世裡常為豺狼當道,都是你們為一己之私而造成的!’他怕我們又安居不出,還不惜一把火燒了我們的房子,要我們在餐風飲雨中力圖振作。不錯,他是我們家的大仇人,但也是我夫婦的大恩人,而且也是‘下三濫’何家自‘戰僧’何籤之後的一大英雄,你救了他……”
她丈夫陡叱了一聲。
“救得好!”
如此峰迴路轉,著實令張三爸喜出望外。
那年輕美婦繼續迅翻錦冊,道:“我們查過了你過去傷殺人的檔案一百四十一宗,全是為民除害,為國殺敵,就算殺傷我們親朋好友的三宗,也是理所當然,只有兩宗例外……”
這回,連張三爸自己也好奇起來了:“是哪兩宗?”
婦人道:“一宗是你對付自己的胞哥張二爹。你因為恨他虛偽不孝,把服侍雙親的煩瑣事務全部迴避,平素忤逆無情,任由老人家悽苦過其晚年,孤苦無依,而又把門面功夫做足,逢拜壽舉葬的大禮時卻在人前充作孝子,這等虛假功夫,瞞不過你,所以你待雙親仙逝之後,便毅然與張二爹翻臉,又因他數度意欲加害於你,你也對他見死不救。……‘天機’一組,原來宗旨是守望相助,在這一點上,你辦不到。”
她丈夫忽道:“那是他的家事,我們不能插手於人家事,何況,他也沒害人殺人。”
少婦一笑。
倒是張三爸按捺不住了:“還有一項呢?”
少婦又掀開另一頁:“吏部侍郎韋他命,因遭童貫家臣的追殺,求救於你,你卻不施援手,見死不救。”
張三爸恍然辯解:“那是因為他趁舊黨得勢之際,誣殺新黨多人,其中有好些是朝中正直之士,也有好些是我的好友。”
少婦只說:“我知道。”
她丈夫說:“他是人。”
少婦說:“所以他也有過錯。”
丈夫說:“但錯失不大,不足以罰。”
少婦道:“反過來說,我們查過單耳神僧殺人檔案三十三宗,其中就有七宗是枉殺,三宗是私仇,兩宗是誣陷。”
單耳神僧大耳一聳:“什麼?”
少婦又翻冊子的另一頁:“丁已年,‘流沙公子’史歷巴因為嘲笑過你,戲稱你為‘單耳禿驢’你含恨報復,後來史公子因醉後失言,說宋廷積弱,重文輕武,武將不敢戰,文臣多貪財,皇上要查辦此事,你索性把自甘受縛的史歷巴殺了,說他‘畏罪逆抗’故而收殺,這是公報私仇。”
單耳神僧額上冒汗:“這……這事你怎麼……知道?”
那丈夫只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少婦接著又道:“今年初,你見中州兩位小神捕‘大膽捕快’李代,‘細心公差’陶姜名聲大振,有浸浸然青出於藍之勢,你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