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地道:“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季燕然苦笑,閉上眼睛仰起臉來靠在石上,道:“靈歌果然還在恨著為兄……連補償的機會都不肯留給為兄呢……”
“你又不曾犯錯,何須補償?”我仍淡淡道。
季燕然啞然而笑,喃喃地道:“為兄未曾犯錯……卻令靈歌的眼中失去了笑容……難道不該補償麼?……然而為兄無能,非旦自己搭上了性命,還連累了靈歌一併受此磨難,當真慚愧得無以復加……”
“大人言重了,”我低聲道,“靈歌被擄至這谷中是靈歌時運不濟,本就與大人無關,大人捨身入谷為救靈歌,靈歌心中感激不盡,縱然無法出去亦是命中註定,誰也不怨。大人根本無須補償靈歌什麼,靈歌所做的一切選擇均屬自願,若因此而受傷、殞命,那皆屬自惹,靈歌不會將自身的遭遇遷怒於任何人,是以大人不必再糾結這些了。”
季燕然聞言果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蒼白無力的輕輕地笑,道:“看來是為兄太過多心了……靈歌可準備好了麼?”
我一怔:“準備什麼?”
季燕然忽然費力地用右手撐著自己的膝頭搖晃著站起身來,向我一笑,道:“為兄帶你下水。”
我起身攙了他的右臂以扶住他幾欲摔倒的身體,望著他笑起來,道:“大人真的能從水中將靈歌帶出谷去麼?”
季燕然依舊澈亮的黑眸望定我,微笑著,虛弱卻篤定地一字一句地道:“為兄定能將靈歌帶出谷去——不惜一切代價!”
我望著有著自己影像的他的瞳孔,一時說不出話來。正於此時,忽聽得那洞口的方向傳來一聲震天巨響,緊接著便是一陣地動山搖,便見環繞著山谷的四周崖壁開始紛紛地向下墜起了石塊,我這才想起這谷是環型結構,天然一座迴音壁,但有巨響勢必會引發山崩,難怪朝廷要用炸山埋谷的法子殲匪,這根本無需採用大量的火藥四處引爆,只需置於那洞口處炸上一次,靠這山谷的環形共振便足可用山崩來埋葬一切。
緊接著那洞口的方向又接二連三地響起了幾聲巨大的爆炸聲,整個山谷霎時像被驚醒了的沉睡了上萬年的巨獸,咆哮著晃動著它的身軀,無數的大大小小的石塊由高空墜下如同落雨,揚起漫天石塵,遮住了月光星光,谷內一時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彷彿世界末日瞬間降臨。
我一個反應不及被震顫的大地險些顛摔在地上,反而卻是季燕然一把扶住了我,愈是性命攸關之時他竟愈是堅如磐石強若金剛,立得比山還穩,拉了我快步來至潭邊,轉臉向我道:“靈歌,情況緊迫,你我沒時間適應水溫了,記住——深吸一口氣,什麼都莫要去想,相信我,我定會將你帶出谷去的!”
事到如今我除了點頭已無法再說什麼,任由季燕然拉了我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滑入冰涼刺骨的潭水之中。潭水一經沒過胸口,頓時一股窒息感與壓迫感襲上身來,令我忍不住張口重重地喘起氣來,接連地打了四五個寒顫。季燕然鬆開了拉著我的手,卻又就勢托住我的腰以讓我的頭能暫時露出在水面外,我不由自主地將雙臂搭在他的肩上,彷彿撈著一根救命稻草,心底裡是充滿寒意地膽怯——我自己都有些奇怪,為何之前明明抱了求死之心以避免受那些匪徒羞辱的我此時竟然害怕起死亡來……莫不是因為心中有了希望?是什麼希望呢?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像從前那樣喜怒哀樂俱全地活下去?
季燕然望著我,低聲地道:“還好麼?莫怕,剛下水時都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只是沒時間適應它了……準備好了?”
我下意識地攬住他的頸子,咬緊牙關預備迎接隨著他一同沉入那生死難測的深潭中的恐怖時刻,卻見他忽然極輕柔地一笑,凝眸望住我的面孔,低低地道:“靈歌……為兄最後……還想聽到你的一句話……不知……”
我抬起眼睛迎向他,又低下頭來,心中一嘆,輕輕地道了聲:“燕然哥哥。”
季燕然笑起來,笑容中有著釋懷有著無奈,還有著即將歸去的灑脫泰然。聽得他沉聲在耳邊道:“靈歌,吸氣。”
我便依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接著腰身被他修長的手臂牢牢攬住,猛地一下子沉入了那比夜還要漆黑的深潭之中。
暗流·希望
潭內的水冰涼刺骨,甫一沒過頭頂便如掉進了冰窟,激得我劇烈地連連打起了冷顫,手一僵便滑脫了季燕然的脖頸。他牢牢地箍著我的腰,調整了一下方向和姿勢,划動起手腳向下游去。我意識到他攬著我腰的是右臂,而此時奮力划水的卻是那條刀傷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