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左臂,不由迫使自己努力鎮靜心神,學著看到過的別人游泳時的樣子亦用力地划起水來,以減輕他的負擔。
遊了還沒幾下,只覺周圍水流突然混亂了起來,水牆不分方向地來回推搡著我和他的身體,若不是他攬著我腰的手始終穩穩地沒有鬆動一絲一毫,只怕我早便驚慌失措地亂了胸內氣息。
季燕然刻意帶了我迅速往下沉,我恍然明白,這水流之所以混亂起來原來是山壁的石塊紛紛掉入了潭水中的緣故!我便也奮力地划動手腳同他一起向下遊,突然間他的胳膊鬆開了我,並且在我的腰畔用力一推,將我推得漂了開去,緊接著我的耳邊便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流急湧聲,一個冷硬的的物體幾乎擦著我的身子由上方砸了下來——是石塊——季燕然他——
我拼命划著水四下裡亂摸亂找,徒勞地睜開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他被砸中了——若方才他鬆開我後及時遊開,他定可以倖免——可他卻在那一瞬間將唯一的機會給了我……
我像只沒頭蒼蠅般在水下胡亂地搜尋,一時間已經分不清何處是上何處是下,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惱恨,恨這個季燕然,恨他這條笨狗,恨他,恨他,他傻死了,笨死了,可惡死了,我再也不要理他,我討厭他,我恨他,恨他恨他恨他……
就在我恨得發狂之時,一隻大手忽然輕輕地握住了我的胳膊,我伸臂摸向對方,觸手是一張狗臉,——怎麼,這笨狗還未死麼?——你這混蛋,你為何不去死?是嫌我不夠恨你,因此死皮賴臉地又緩過來了麼?
他重新攬住我的腰,繼續帶了我向前游去,雖然手臂依然牢固,卻明顯可察覺出划水的速度慢了許多,有些力不從心。……他定是被方才那石頭砸傷了,也許他也做出了閃躲,只不過未能完全閃開,只怕還是被擦到了。
我去掰他箍著我腰的手,如果不帶著我,他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可以游出谷去從而獲救,我不想欠他的,我不想讓自己揹負著他舍給我的命沉重地去活下半生。如今我終於又憶起了我那最低最小,也是最不易實現的願望:活著也好死了也罷,我只想來個輕鬆的,痛快的。
然而季燕然的手卻如老藤盤樹一般將我箍得緊緊,硬是不能鬆動分毫。他明白了我的意圖,胳膊用力地收了一收,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想說……“為兄定能將靈歌帶出谷去,不惜一切代價!”
他承諾過我的他會做到,我深信。而我對自己承諾的我也不想放棄——我不能拖累他,否則我活著會比死了還受折磨。尤其……尤其是現在,我已經耗盡了胸腔內的空氣,我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了,我不可能堅持到游出谷外……所以必須讓他放開我,沒必要同我一起葬身於此。
我伸手至腰間去解自己的裙帶,裙腰處鬆散開來,而後雙手扯住門襟向後飛快地一脫,向外一旋身,整個人便如褪皮般滑了出去。
季燕然沒有料到我會用脫衣服的方式來掙脫他,一經脫手便立刻揮著胳膊想要重新把我箍住,而我早便蜷起身體,讓自己慢慢墜往身下的無底暗流之中。
胸口漸漸地憋悶起來,窒息的恐懼與痛苦開始侵襲我的神經和肉體,本能的求生欲促使我伸開四肢試著划水,然而只劃了幾下便因胸中失去了空氣而感到力不從心。於是手腳愈發虛軟,意識開始模糊,耳內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心與肺膨脹得幾欲炸裂。我想我要離去了……大盜……莫要生氣……註定我這黴運纏身之人一生中唯一的幸運只能是遇見你,想如你所願般地好好活著只怕是不能夠了……如今這最後一件倒黴事將帶走我的靈魂,我可以去見你了……從今後不會再痛苦……
我再也撐不住地張開了嘴,一串水泡由口中冒出,冰涼的潭水擠入喉中,似欲將我生生撕裂。我想咳嗽,想呼吸,想扒開胸膛,難以言喻的痛苦幾乎讓我在斷氣之前便先行崩潰。……好吧……開始倒數……死前還是回到真我本色,徹徹底底地調侃自己一回……十……九……八……唔……
……有人迎面抱住了我,帶著我飛快地遊動。是誰?大盜……是你麼?你來接我了?……好啊,好……窮碧落,入黃泉,你甩不脫我的……不,這不大像是幻覺……我還沒有死,我的身體仍然痛苦至極,這並非是大盜的魂魄前來接引我的魂魄,這是實實在在的人,實實在在的抱著我在遊動!
沒用了,沒用,我好難受,我忍不住要吸氣了……我再度張開嘴,一大股潭水再次灌入喉中,然而緊緊伴隨而來的還有兩片唇,嚴嚴地密密地覆在了我的唇上,唇縫輕啟,度出一縷空氣緩緩送入我的口中。
誰……是誰……季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