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心中只是惴惴,根本無心去聽季燕然與嶽清音的對話,又怕自己心神不定被季燕然看出端倪,便立至窗前背對著二人,假意看那窗外景色。
等了一陣,度秒如年。聽得門外響起腳步聲,一顆心不由提至喉頭,卻不敢回身去看。門開時是長樂的聲音,道:“季大人,少爺,小姐,那郎中來了。”
他……他當真來了!是未聽明白我話中之意,還是張狂的本性難改,偏要鬥一鬥這名滿長安的季知府和我那深諳醫術的仵作哥哥?
艱難地回過身來,表面上只作平靜如水,淡聲道:“請進來罷。”
便見由門外踏進來一名清癯老者,郎中打扮,長鬚灑胸,雙目有神,道骨仙風。身上背了一隻醫用藥箱,進門便作揖道:“老朽見過季大人,見過嶽公子、嶽小姐。”
咦?這位……這個人的聲音……並非大盜的啊!難道是大盜對今日的狀況早有所料,是以另請了別的人來?
我凝眸望向這位老者,見他不卑不亢地取下身上藥箱,向嶽清音一拱手道:“嶽公子,老朽給公子換藥,不知現在可方便?”
嶽清音淡淡地道:“換罷。聽家妹說,老先生的藥是獨門秘製的,但不知師從何派?”
老者邊開箱取出一卷繃帶及一枚藥瓶邊答道:“我朝歧黃之術向來分東西南北四大派系,這四派各有所專、各有所長,皆屬正統。然而除此四系之外尚有許多名不見經傳的小派系或散醫,雖不及四大派系名聲來得響亮,卻也有各自的看家本事。老朽便是散醫,師從家父,這獨門秘方亦是祖上傳下來的,不為外人道也。”
答得好!如此一來即便嶽清音能感覺出此藥與普通藥的差別甚大,也不能就此斷定這藥必是來自皇宮的秘製金創藥。天下之大,能人無數,誰敢保證山野鄉民之中就沒有諸葛臥龍?誰又敢保證民間散醫制不出可以媲美皇宮私藏的秘製良藥?!
心中稍安,忙令綠水看茶,老者禮貌謝過後,便請季燕然暫挪尊臀,騰出地方來好供他操作。
嶽清音未再多說什麼,只向我看了一眼,老者便請我回避,我忙帶了綠水出了房間,季燕然恐留在裡面添亂子,便也跟了出來,只剩了長樂在裡頭打下手。
至外間在椅子上坐了,與季燕然相對無語。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定要抓住大盜去交差的,所謂正邪不兩立,何況他與我都是熱衷於追求真相、解決難題之人,單為這一點,他也是一定要同大盜鬥上一鬥的。然而他又不願與我成為對立雙方,畢竟我是嶽明皎的女兒、嶽清音的妹妹。這件事令他很是為難,是以他才會在嶽清音面前提及此事,他是想暗示我要為了家人著想,莫要再執迷不悟。
他的好意我心領了,然而大盜於我來說與家人同等重要,就算將來嶽明皎被罷了官,大不了我跟著學種菜養豬過平民生活,那也總好過大盜被拉去砍頭,至少前一個結果不會造成任何人死去。何況我是相信嶽清音的,以他的能力是絕不可能讓我跟嶽老爹天天吃糠咽菜的,因此前一個結果應是最好的選擇。
思慮間嶽清音臥房的門開了,那老者背了醫藥箱走了出來,向我道:“嶽公子的傷口已經有癒合跡象,切記要勤更衣、勤潔身,食補血補氣之物當能很快痊癒。”
我行禮謝他,抬起頭來看向他時卻見他忽然飛快地衝我眨了下眼睛——這——大盜?當真是他?可他的聲音是怎麼回事?莫非他會變聲?是了……這並不奇怪,他師父便是徹頭徹尾的盜中之王,什麼易容了變聲了這類用以自保的招術必定擅長得很,大盜一身所學皆得自他這師父,變聲技巧自然不成問題。
——這傢伙還真個大膽!就這麼堂而皇之地來到了季燕然和嶽清音的面前,真、真教我哭笑不得!
喬裝變聲的大盜裝模作樣地衝我說完這番話後便轉身向季燕然行了一禮,道:“季大人,老朽告退。”
季燕然含笑點頭,目送著大盜——他的對手施施然離去了。
我心頭大石這才終於落回了原地,渾身上下頓感輕鬆,一旋身正待進裡間瞧瞧嶽清音去,卻忽聽得季燕然在身後一聲低笑,道:“好膽量!不愧是縱橫天下的絕世大盜……”
兩難·家法
一時間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季燕然他方才在說什麼?他、他看出來了?他知道那郎中是大盜喬裝的?他、他究竟是怎麼猜到的?
我慢慢轉過身去望向他,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過來,臉上沒有絲毫笑意,漆黑的眸子盯著我。他走到我的面前,幾乎要貼到我的身上時才停下步子,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