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我身上冷水淋淋從缸內把我抱了出來,大步走向小榻,三兩把扯去我身上冰冷水溼的床帳子,脫下自己的外袍將我嚴嚴裹住放在榻上,聽得他轉身從架子上取東西,下一刻只覺身上被尖尖的針一紮,而後便諸事不知了。
昏昏沉沉地醒來,只覺頭重千金,腦門灼燙口乾舌燥,四肢冰冷渾身冷顫。身上蓋了厚厚的棉被,滿室是被炭火燒得融融的暖意,向四周略一打量,卻見自己仍然身處嶽清音的藥室之中,榻邊放著大大的炭盆,小几上是他用來針灸的銀針和才熬好的滾燙的一碗湯藥。
努力地支起上身,一陣頭暈目眩。見頭髮已經幹了,身上裹的仍是嶽清音的外袍,頓時回想起暈厥前發生的一切,不禁又氣又羞又難堪。忽聽得架子後面腳步聲響,連忙縮回被內面朝裡躺著一動不動,便聽那腳步聲行至榻前,大手伸來覆在我的額頭上,而後收回去,低聲地道:“起來喝藥。”
我躺著未動,那大手便直接上來扳我的肩膀,我向上一抻被子矇住頭,死也不讓他把被子扯下去。
“做什麼?”嶽清音沉著聲問。
“……哥哥走開……我自己喝。”我在被中開口,聲音虛軟。
“又在彆扭什麼?!”嶽清音輕斥,待了半晌,道:“藥在桌上,才熬出來的,當心燙著。為兄一會兒有話問你,喝完便叫為兄。”說著腳步聲又往架子後面去了。
我掀開被子掙扎著起身,端過藥碗湊在唇邊吹,還未待吹涼卻見嶽清音竟然由架子後面又走了出來,一時又氣又急,瞪了他道:“哥哥!你——”將藥碗放回桌上,倒頭便要再度蒙上被子,嶽清音大步過來一把握住我的腕子,偏身坐到榻沿上,沉聲道:“莫以為為兄不知道你那些心思,只怕喝了藥便又會鑽進被中不肯露頭了!”
我用另一隻手捂在臉上偏過頭去,用被下的腳去蹬他坐在榻上的屁股。
“不許胡鬧!”他低斥,“沒有什麼可難為情的,為兄都已知曉了。你且如實告訴為兄,大表兄他……可曾傷了你?”
知道他所說的“傷”是指的什麼,心中一時羞忿交加,顫聲道:“傷了又怎樣?是不是便要我嫁給他?難道爹跟哥哥就這麼看著本是受害者的我將錯就錯毀了後半輩子?”
“胡說!”嶽清音斥道,“你這是在借上次之事埋怨爹麼?!”
“是!”我拿開手瞪住嶽清音的臉,咬著牙道:“上次也好這次也罷,我完全都是被動的!為什麼最後都是要我來為這些事付出代價?!——是!做女兒的要聽爹的話,因此對自己的終身不能置喙,全憑爹跟哥安排——若非如此,又怎會發生今日之事?!爹若早早將姨母請走,我又怎會落得現在這般難堪?!在這家中我既不能掌控自己的行為也不能主導自己的情感,一言一行都得符合爹跟哥的標準,否則怕爹會氣壞身子,怕哥會加重負擔。哥哥你可知道——方才我被姨母鎖在那房裡同大表兄在一起藥發時,我甚至連喊都不敢喊麼?!我怕驚動了他人從此後斷送了自己——若不是因為那肚兜事件爹讓我看到了他的態度,我又豈會悲哀到眼看便要受辱也不敢發出一聲來?!——哥哥,你覺得這是你的親妹妹應該承受的麼?若你是我你又會怎麼做?若爹是我爹又會怎麼做?”
嶽清音眉頭緊鎖地盯著我,我知道我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出口之後只怕會惹得他雷霆大怒,然而今日之事實在是太讓我憋屈了,我與姨母那老婆娘本就沒有絲毫親情可言,對她百般尊重百般忍讓完全是因為嶽明皎父子的關係,倘若我奮起反抗,勢必會令那潑婦去同嶽明皎糾纏不休,既會令他下不來臺又憑添煩惱。既然做了他的女兒自然需處處為他著想,怎奈我一時太過投入這當女兒的角色,竟忘記了這是古代,再好的爹也不可能衝破封建禮教的框架任我這個現代人自由自在天馬行空,於是我只能是最倒黴最可笑的炮灰,付出的是親情,演繹的卻是悲劇。
嶽清音聽完我這番激烈的言辭,竟意外地沒有暴怒,只是沉默著盯了我許久,方沉聲地開口道:“莫惱了,此事除了你我和姨母表兄之外,並無他人知曉。爹與為兄被姨母叫去內院房中時,只從門外向內瞟了一眼,看見大表兄昏厥在澡盆中,姨母登時慌了神,便什麼也未來得及說。為兄替表兄診脈時發現他體內所中之藥,因而得知了姨母的計劃,是以也只拿話將爹敷衍了過去。表兄醒後已然同姨母說了清楚,要她莫再對他人提起此事,是以你也不必擔心爹會知道。爹雖然平日嚴了些,歸根到底都是為了你好,以後不許再說方才那大逆之言了,可聽到了?”
“爹看到那著了火的窗子難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