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唇角掛起一絲笑,聽著自己嘴中發出的飄乎的聲音,慢慢地將它吐出去,道:“燕然哥哥始終……都是個絕好的哥哥呢。”
季燕然似是在笑,笑聲中帶著血般的苦澀,我聽到他站起身,輕聲地問向我道:“靈歌換件衣服罷,身上想必汗溼了,可要為兄叫丫頭進來伺候?”
“好。”我笑。
他的腳步聲離開床邊,開了房門將綠水喚進來,而後便又是關門聲。綠水至我身旁輕聲道:“小姐,綠水扶您坐起來罷?”
我搖頭,自己慢慢坐起身,眼睛和針孔處雖然已過了疼痛難當的勁兒,但身上力氣卻早已用完,不免一陣虛軟。我低聲問向綠水:“季大人可離去了?”
綠水答道:“回小姐,季大人已經回房了,只是……臉色看上去不大好,有些蒼白呢。”
我沒有吱聲,只慢慢地撫著自己的額頭,難以控制地自嘲地笑,誰說優柔之人狠不下心腸?誰說寡斷之人做不了決定?看看我,親手傷害一個人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季燕然,他真是傻到家了,竟會為我這麼一個恩將仇報的女人妄動心念!真替他不值!會有結果麼?當然不會!所以就讓我來揮刀斬斷這令雙方都糾結痛苦的朦朧關係罷!痛雖痛,還好只是外傷,養養便過去了。若耽擱的時間長了,只怕便會深入骨髓,再難根治。
……只是,奇怪得很……我竟然,竟然會因這決定而有了萬念俱灰的念頭……是我太疲累了麼?該好好歇歇了,該好好歇歇了。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您別嚇唬綠水啊,小姐!”綠水被我狠狠嘲笑自己的樣子嚇著了,慌亂地就想往外跑著去叫人,我喚住她告訴她我沒事,要她幫我更衣。
換過衣服,用溼巾擦了把臉,穿好鞋子,我讓綠水扶我出房,徑直走過季燕然的房門和嶽清音的書房,小心翼翼地下了樓,一路慢慢地向我的院子行去。
方一踏入院門,便聽得姨母尖厲的嗓音在屋內響起,叫道:“不是說很快便能復原麼!?為何我還是看不見!?為何我還是看不見!?九霄!九霄呢?要他趕快把那個想害我的殺千刀的兇手找出來!找出來!”
我讓綠水扶著我跨進房去,綠水在我耳邊提醒著姨老爺亦在,我向這話不多的姨父行了禮,姨母聽到了我的聲音,忙喚道:“靈歌!我的兒!你可好些了?聽清音說你也中了毒?眼睛也看不見了?”
綠水扶我走近她的床前,在椅子上坐下,我摸索著握住姨母的手,輕輕笑道:“姨母不必憂心,哥哥說咱們的眼睛只不過是暫時不能視物而已,他很快便可找出辦法來治,相信用不了多久姨母和靈歌便能恢復如初,姨母稍安勿躁,安心調養,有靈歌陪著您呢。”
姨母重重嘆了口氣,揉搓著我的手道:“還是我家靈歌會體貼人!這麼好的姑娘哪裡去找?!姨母不是怕自己這雙老眼瞎了,而是……而是沒有親眼看見九霄娶妻生子,心中實是不甘哪!姨母這輩子只有這一件心願,盼著九霄能娶一房好媳婦兒,給他步家續上香火,縱是讓我這老婆子即刻死了我也願意啊!”
我笑著拍拍她的手,道:“姨母說什麼死啊活啊的,您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您可得好好養著身體,有數不盡的福份還在等著您去享用呢!”
姨母被我說得總算笑起來,情緒漸漸穩定。我便對姨父道:“姨父想必連夜都在床邊照顧姨母來著,不曾休息好,不若趁這會兒靈歌在這兒陪著姨母,且回房歇歇罷,清音哥哥今日亦在府內,姨母當不會有事的。”
姨父應了聲好,抬步出得房去,我讓綠水削了個蘋果拿給姨母吃,然後讓她在外間歇歇,有事自會叫她。關上裡間門,房內只剩了我和姨母兩個,隨口問了她幾句身體感覺如何的話後我便將話題轉到了昨夜之事上。
“姨母平素喜歡吃魚麼?”我只作閒聊般地問道。
“哎喲丫頭!你姨母這輩子也沒什麼挑剔的,就愛吃個魚!打小見魚沒夠,你娘最清楚我這毛病,小時候還常常笑我是貓變的呢!”姨母邊吃蘋果邊道。
唉……雖然不合時宜,但我還是無法抑制地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副加菲貓的畫像來。
“昨晚的鯉魚湯,姨母吃著同平日的可有不同麼?”我仍舊佯作隨意地問道。
“嗯……沒什麼不同啊,同我在家吃的味道差不多少——誰想竟然會有人在湯裡下毒!真是爛了心肝兒了!”姨母說著怒火又升,喋喋不休地開始數落那尚不知是誰的下毒兇手。
“施榮,陳茂東,魏左平,杜春梅,這四個名字姨母可曾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