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謙恭地道:“回小姐,一切如常。”
我抬手請他坐下,他卻只垂首躬身而立,只得作罷,自己做回座位,淡淡笑道:“峰伯,今日靈歌將您請來是有些不明之事想要請教。……敢問咱們府中僕役的等級是如何劃分的?”
嶽峰不急不徐地答道:“府內僕役共分四等,一等僕負責老爺少爺和小姐的生活起居,二等僕負責待客傳話跑腿隨行隨喚,三等僕負責做飯洗衣打掃買辦,四等僕負責看守門庭及各類雜役。”
“喔……”我點點頭,“這四等僕人是由峰伯您指定分配的麼?”
嶽峰抬眼望了我一下,道:“回小姐,府中慣例:凡新入府為僕者皆須從第四等僕役做起,做滿三年有功無過者可晉升一級,其他三等中有過無功者下降一級。是以府內僕人等級安排並非按老僕個人意願進行分配的。”
“那麼……這四等僕人的每月薪餉各是多少呢?”我一邊用茶盅蓋子颳著茶麵上漂著的茶葉,一邊淡淡地問道。
嶽峰沉聲答道:“回小姐,四等僕每月一百文錢,三等僕每月二百文錢,二等僕每月三百文錢,一等僕每月五百文錢。”
嗬!小樣兒吧,綠水你們幾個丫頭!年紀輕輕的竟然在府裡還是款兒妹!咋從來沒見你們幾個拿出點工資來買根兒油條孝敬孝敬你們家小姐我?!……難怪府裡頭其他的下人們會眼紅呢,既受主子寵,掙錢掙得又多,幹活還相對不累。其實也沒辦法,總不能整幾個四五十歲的阿姨讓我呼來喚去的使喚著吧?!就是她們肯幹,我也不好意思指使長輩幫我鋪床疊被打洗腳水啊!工種不同,待遇自然也不會相同,府裡這幹下人會識字的都少,更別指望他們能有各安其職、知足常樂的覺悟了。
隨意地又同嶽峰拉了幾句家常後便將他老人家送出房門去,而後抱了花名冊回至裡間几案上,拿了紙筆寫寫畫畫算了一日。晚上嶽清音並未回來吃晚飯,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於是我自己甩開腮幫子獨霸前廳胡吃海塞了一通後回房洗澡,洗完澡出來後方才聽得傳話丫頭報說岳清音已經回府了。
赤著腳趿著繡鞋,溼漉漉的長髮隨意散在身後,穿了條乳白的絲裙,披一件嫣紅色的袍子,我慢慢悠悠地晃出自個兒院子,徑往嶽清音的小樓行去。
遠遠看見整個樓內並未亮燈,不禁奇怪,那傢伙黑燈瞎火的在房裡做什麼呢?上至二樓,推開書房門,半個人影也無,再至旁邊臥室,仍然不見蹤跡。想是那傢伙正在前廳吃晚飯,便先在此等他一等好了。
回至他的書房,推開窗子,銀亮的月光灑了滿屋,倒省了點燈,屋內擺設皆看得一清二楚。壘得滿滿的書架,大大的几案,臨窗的竹榻,牆上的畫軸,屋角的鳳尾竹,一陣清涼的風透窗而入,吹得滿屋竹影亂搖,案上的書頁嘩啦啦一陣輕翻。我走過去,用鎮紙石將書頁壓住,忽發現桌面上鋪著一幅畫,小心翼翼拿起來就著月光細看,見畫中的是個女子,只看得一個背影,長髮及腰,立於花下。畫風用的是黑白寫意的手法,並未著色,寥寥數筆,形簡韻長。
這畫應是尚未畫完,那女子尚有一隻胳膊未畫全,再看桌上筆架上架了一支沾了墨的小號狼毫,顯而易見,這畫是嶽清音畫的。至於畫中女子是何許人……胡胡胡(不要怪笑!),有內容、有內容哇!莫非是嶽哥哥的夢中情人?心中偶像?前任女友?地下情婦?木哈哈哈哈!終於被我抓到了小尾巴,從此後看你還敢不敢衝我甩死人臉了?!
不動聲色地將畫放回桌上,仍用鎮紙石壓好,順便翻了翻他桌上擺的其他的書啊卷啊的,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更火爆的“料”,譬如情詩啊豔照啊什麼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只好坐到窗前的竹榻上老老實實地等著他回來。
也不知道這傢伙一頓飯都吃了什麼,左等右等地仍不見動靜,我有些倦了,便將鞋一甩,翻身躺到榻上,沐浴著窗外的涼風與月光閉目養神,養著養著就睡了過去……
……睡著睡著又醒了過來(…_…!還是全自動的……)。睜開眼,屋內燈光微暗,嶽清音正坐在几案後看書,也穿了件乳白的衫子,因沐浴而尚未乾透的黑髮散下來,垂了一綹在胸前。
似是感應到我醒來了似的,他抬眼望向我,而後目光又重新投回書上,淡淡道:“困了便回房睡去。”
我揉揉眼睛,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他一件袍子,懶懶地翻了個身,側身面向他躺著,將袍子重新蓋了蓋,道:“哥哥怎麼吃了這麼長時間?”
“同燕然談了會兒公事。”嶽清音翻了頁書,天曉得他是如何做到一邊說話一邊看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