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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他竟懵然沒有察覺,而是張大了眼睛,恨不得將眼睛伸到榜裡去,等他真正看到了薦人劉夢遠,作者陳凱之的時候,他已完全驚呆了。
先入人榜,再入地榜。
地榜啊。
地榜已算得上是人傑了。
唯一能傲視這樣人傑的人,只有天榜,而天榜,就意味著聖賢,這幾乎是凡人無法企及的境界。
楊業哭了。
突的滔滔大哭起來。
這輩子值了啊。
任了掌學之長,本來以為和無數前輩相比,自己畢竟不算出眾,自己掌握下的學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可以了。
可是萬萬想不到,想不到啊……
想不到自己竟有這樣的運氣,在自己任內,連出地榜、人榜!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百年之後,自己的畫像將懸掛於學宮的凌波閣內,和無數學宮中的先賢一起,以最傑出的掌宮身份,供無數後世的讀書人瞻仰。
文以載道,固然是榮耀。
可是為人師表,亦可萬古留芳。
這……是何等的幸運啊。
如雨珠一般的淚水,嘩啦啦的落下。
此時,他哪裡還顧得上身為掌宮大人的形象。
而在他的身後,已有無數人驚歎著,有人張口,用古韻念唱著《三字經》,搖頭晃腦,如痴如醉。
有人口裡大叫,似有領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三字經》一出,可使無數讀書人為之受益,這便是天人閣的用意。”
有人心裡捶胸跌足,只恨自己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為何就作不出這樣的文章來?
只有陳凱之混在人群,一臉錯愕。
他眼睛尖銳,一看到了薦人劉夢遠的字樣,就知道劉先生早就偷偷的將自己的文章送去天人閣了。
此時,已有人發現了他,一把抓住他,滿臉驚歎地道:“陳學弟,你中地榜了,你……你……”
已是激動得開始語無倫次。
反而陳凱之,此刻竟是出奇的冷靜,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此時此刻,不是裝逼的時候,沒有逼才需要裝,這就好像,沒錢的人,才需要假裝自己是有錢人,而真正的大富豪,卻是需要低調的。
瑟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啊。
陳凱之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喜色,而是連忙謙讓道:“慚愧,慚愧。”
此時,已有許多人圍攏過來,就像是喪屍見到了大活人似的,陳凱之已經後悔自己跑來湊熱鬧了,只得苦笑連連道:“承蒙天人榜諸公垂愛,也多虧了劉先生,學生不過是僥倖,僥倖而已。”
“肅靜!”
一個若洪鐘一般的聲音宛如晴天霹靂,終於使這如菜市口一般吵鬧的曉諭亭安靜下來。
楊業已經揩了淚,這時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厲聲一喝,隨即道:“都各回書院,去……讀書!”
眾生方才還激動萬分,看著陳凱之就像看了金元寶一般,可是楊業開了口,所有人都不敢造次了,便陸陸續續的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這時候,楊業才紅著眼睛道:“來人,報喜,向朝廷報喜。”
隨即,眸子一轉,目光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陳凱之,你來……”
………………
天人閣。
閣外便是觀景臺,這裡的風大,景色固然是好,可是對於年邁的學士們來說,卻難以吃得消。
陳義興徐徐地步至觀景臺,這山峰之巔,高高的塔樓之上,自這觀景臺朝下看,萬物似乎都變得渺小起來,山中霧濃,此時霧氣升騰,腳下更是模糊一片,自此俯瞰,彷彿隔離了人世,除了遠處的雲海,還有這座孤立的閣樓,這個世界,再無其他。
大陳靖王,卻隨著那悠遠的鐘聲,看向那霧氣升騰的山腳,他什麼都看不清,可是他卻知道,在那山腳下的人世間,將會發生什麼。
“陳凱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恬靜的笑容,低聲念著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他已不能忘懷了,那猶如刻入自己骨子裡的《笑傲江湖》,那一篇賦稅論,還有今日這篇登上地磅的三字經。
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忘卻呢?
恐怕此生都會牢牢記住吧。
以為大隱於此,便可遠離廟堂,同時也遠離了江湖,可是……那廟堂中的紛擾雖是杜絕,可是江湖中的許多人和事,卻是令他難以忘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