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刺,如雪花梨肉般嫩白的腦殼變成了青黃不接的倒黴地帶,色澤可不正像青光閃爍的夜明珠?
梅若影還呆怔著想不明白什麼回事,林海如已經從旁將一碗湯水遞到聶憫手中,轉頭向他說道:“先喝完再睡!”
不論如何,醒得過來就好,林海如的狂性已經發作過去,又被若影一場病勢驚得半身虛脫,現在已經不想將人抽筋剝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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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的時候,外面隱約傳來風聲,大概是準備下雨了。
顏承舊覺得光溜溜的頭頂有些刺癢,又有些涼意。
於是將衣襟又緊了緊,將懷中熟睡的人密密實實地裹了個緊。
他下巴觸在梅若影的發上,那發上帶著汗溼的味道,不過渾然不覺難聞,或者可以說是根本不介意。反而擔心若是若影還醒著,定會掙扎著要自去清洗——可那額上還餘著高熱,這回說什麼也不能讓他胡來。只是,憑他對若影的服從,能震懾得住麼?
梅若影身體,可比半年前在南楚相聚的那段時間冰冷得多了。那時候,好歹還能感覺到他手上的溫暖。現在則只有絲絲的冰涼。額頭是熱的,手足卻像蛇的面板那麼沒有溫度。
聶憫和司徒凝香已去休息,熬了四五個日夜,才總算將病勢穩定住,兩老也是困頓不堪。
顏承舊不會忘記那兩位老父在為梅若影擦拭身體時,每碰觸一道形狀各異的印記,那神色上的痛苦和難受,呼吸中的壓抑和忍耐。因為他每次為他擦拭時,也是如此。
只是三年前剛開始那幾次,他或是坐在若影背後,或是若影昏睡不醒,沒有被發現他臉上幾近扭曲的深刻情感。因為梅若影他總是在不經意之中,顯出懼怕別人的同情。
後來,次數多了,他越發學會了隱藏,隱藏得就越發自然。自然到他幾乎已經要忘了,這些來自於身邊人的傷害是多麼令人絕望,幾乎要忘記他個人對劉辰庚的憎惡。
但是現在,他又憶了起來,目光觸及床尾的包袱,一時有些收不回來。裡面藏著一杆竹笛。據說,四年前青陽宮之役,若影便是以此笛震懾了九陽教的教眾。
後來他棄笛離開,劉辰庚便一直將笛留在身邊。可是那個人仍然不知道珍惜為何許,如棄敝履般丟在雪地中。
這樣的東西,何必留著。反正若影不要,劉辰庚自己丟了,他憑什麼要為那個白痴惡毒又愚蠢的皇子保管?
師父說他脾氣好,容得人。但是可不代表他什麼人都容得。他一直存著這枚笛子,原本是想著,如果若影願意,即使要重回劉辰庚身邊,他也願意不離不棄地跟著。
可是思前想後,那個劉辰庚是如此的可恨,他無論如何不能忍受。就算若影要重回劉辰庚那種人身邊——要他主動離開若影是不可能的——那他就不離不棄地從中破壞,誓要把這兩人給拆散。
和若影相處久了,差點把自己對外人的那套給忘了去,他對陌生人的態度,從來可都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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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舊障
64'95'
林海如端著半盆熱水走進帳子,隨著他進來,盆中的藥味也瀰漫開來。
顏承舊早已聽見他隨意晃盪出的水聲,起身整理好了衣物。兩人相互對視片刻,又轉向床上躺著的人。儘管無言,仍有不言自明的默契。站在他們兩人的角度,不可能自動離開,但也不願意讓這人有分毫的為難。
林海如念想著,懊悔和忍耐,糾結和恩怨,這些事應當是身體健全安好的他一力承擔,他也不會轉嫁給別人。尤其以前被梅若影偷偷地逃跑,這次不可能會再錯手放過。
顏承舊念想著,從來都是下定決心以此生報答解救他至親的師父同門的性命之恩。至今一路走來,許多的風波險惡,梅若影總是一意孤行地搶了去。好像在以奔波忙碌的方式極力壓抑著什麼心事。
梅若影總是顯得飄乎不定,縱使這一刻人的確是在你身邊,而下一刻,又不知他會逃到哪個地方。
兩人都知道,這是他心中還有放不下的事情。
於是在這一刻,梅若影的心魔就像是一個難以擊敗的敵人,即使兩人聯手,也不知道能否獲勝。
梅若影,就這麼在他並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這兩個早就相互認識的男人給割城掠池出賣光了。
顏承舊向林海如頷首示意,而後交待了兩句,自己走出了帳子。
已經近晨,帳外的風燈被北燕